屋里静了一瞬,陆坤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茶包站了起来,看向楚非绯,淡声道:“终还是找来了。”
楚非绯轻叹一声,放下毛笔:“本也就没指望能继续瞒着,知道就知道了吧,这天子脚下,又能瞒多久呢。”
阿木达这时连忙上前,张罗着要楚非绯净手见客,楚非绯淡淡摇头:“贺呆子是熟人,讲究那些做什么!”又对陆坤道:“陆大哥,你们继续忙你们的,贺俭之那里,我自去应付,别担心,我有分寸。”
楚非绯此时身上穿的仍是相府的丫鬟服饰,只不过为了方便,将两只袖子都挽起在半臂处。院子里已经堆满了箱笼,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楚非绯沿着回廊走到了角门。那里,果然看到两个伙计虎视眈眈地盯着一人。那人一身青衣的儒生打扮,虽然身形削瘦,但却站得笔直,两手背于身后,与两位伙计大眼瞪小眼。
楚非绯微微一笑,这贺呆子的呆气有时还真是好笑。
“贺大人。”楚非绯招呼道。
那两位伙计见楚非绯亲自来了,躬身施礼,便各自去忙了。
楚非绯微笑道:“贺大人倒是来得挺快。”
贺俭之脸色微僵,片刻后才道:“非绯姑娘,俭之是奉旨而来。”
这也未出楚非绯的意料之外,她淡淡地挑了挑眉:“这样的话,请走这边吧。”
这小院原本是预备了将来给楚非绯做住处的,不但有楚非绯的卧室,还备了几间客房,可惜现在除了楚非绯的卧室,所有的房间都堆满了货物。
贺俭之跟着楚非绯穿行在廊下,抬眼看了眼那堆积如山的箱笼,心中有些暗暗心惊,难怪皇上如此看重这位邵非绯,看这规模,怕是这位非绯姑娘铺的盘子不小啊。
贺俭之这阵子帮着楚非绯跑腿。也多少知道点她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在外面有这么大的一个私宅。
楚非绯将贺俭之领到了正房,推开房门,是一间厅室。布置得简单大气,厅室两侧各有一个菱花屏风,屏风后面则是一间卧房,一间书房。
不同于时下高背大椅,中正堂桌的布置。这间厅房只放了一张颇大的红木茶桌,不知用了什么特殊的油漆,漆色油亮,桌边雕刻着喜鹊登枝等喜庆图案,光看雕工,就知道出自大家之手。
桌边摆着几个闲适的藤椅,厅的角落又散了几个矮几和蒲团,看上去可以自成一方天地,或读书或小酌。一只落地大花瓶里插了几枝梅枝,上面虽然没有梅花。但却散发着淡淡的梅香,脚下厚厚的长毛地毯是贺俭之从未见过的花色,只觉得踩上去甚为舒服,让人忍不住想盘膝坐下来,好好地休息一番。
楚非绯淡淡地让道:“贺大人略坐一坐,非绯去沏壶茶。”
贺俭之连忙道:“不必麻烦了,俭之有一封信要交给非绯姑娘。”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笺来。
楚非绯微顿,并不急着去接信,而是缓缓地关上了房门,然后走到茶桌前坐下。微微摆手,示意贺俭之也坐。
贺俭之将那信放在了楚非绯手边的桌上,便也垂着眼坐下。
“贺大人刚才说是奉旨而来,就是这封信?”楚非绯看了眼那放在信封里的信。语气平淡地道。
贺俭之看了眼楚非绯淡淡的脸色,有些微微蹙眉道:“非绯姑娘先看了信,俭之再传皇上口谕如何?”
“那信倒是不忙看,贺大人先说皇上口谕吧。”楚非绯淡淡地理了理袖子,将卷起的袖管放下。
贺俭之目光随着楚非绯的动作,落在那半截滑腻凝脂般的手臂上。又慌忙转开眼:“皇上说,只要非绯姑娘守约,皇上便守信。”
楚非绯的动作微微一顿,手指无意识地抚着袖边。
贺俭之垂着眼道:“非绯姑娘,俭之劝非绯姑娘一句,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非绯姑娘还是要看清楚形式才好。”
楚非绯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贺大人说得真好。”
贺俭之沉默了片刻,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俭之,俭之其实也是极佩服非绯姑娘的大才的,俭之觉得非绯姑娘能够为国效力,实乃我天佑王朝之福,只要非绯姑娘尽心报国,若是有朝一日,非绯姑娘想要归隐,俭之定然拼尽全力成全。”
“是吗?”楚非绯答得不痛不痒,水蒙的眸子里翻滚着什么,一忽怒,一忽又是无奈。
厅房内陷入一片沉默,贺俭之有些不安,他抬起头去看旁边的女子,只觉得那女子端坐在桌旁,衬着棂窗映进的阳光,浑身都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可忽视的气质,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却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
贺俭之暗暗心惊,这女子,还是那个酒楼上第一次见面时,将满脸涂成花猫样的小姑娘吗?
“皇上还说什么了?”楚非绯淡淡地开口道。
贺俭之不知为什么竟然松了口气,连忙道:“皇上还问了些花神会的细节,说非绯姑娘辛苦了,将来定然lùn_gōng行赏。”
楚非绯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讽刺的微笑,她低下头,看了眼那桌上的信笺,缓缓地拿了起来。
贺俭之注意地看着楚非绯的表情。
只见楚非绯拿在手里停了半晌,才缓缓地打开,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便丢在了一边,问道:“那人现在如何了?”
贺俭之答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御医还在加紧用药。”
楚非绯坐得端正,望着棂窗外来往穿梭的身影,放在膝上的手指慢慢地蜷紧。
“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