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德明咄咄逼人的态度,金子凌并不动怒,反倒做出一副疑惑神色,说道:“李将军这话在下可不明白了,党项与大宋比邻而居,我朝圣上对大头领一向宽容友善,为何要无故开战呢?”
金子凌所言并无虚假,自五年前党项占据银、夏二州以后,皇帝赵光义十分震怒,当时便要举兵讨伐党项收复失地,李继迁随即向宋示弱称臣,同时暗地里私通辽国,怂恿辽军攻宋,这正是张浦所献的“联辽拒宋”之计。(..首发)宋军在河东河北告急,首尾难顾,只得将党项暂且放在一边,任由他们占据河西,直到如今。
李德明自知理亏,咳了一声道:“宋帝赵光义狭隘阴险,只怕容不得党项一族在他榻前酣睡!我们当然要早作准备才是!”他这却是借用了宋太祖赵匡胤平南唐之故事,忧心赵光义也有一统天下之志,容不得党项人在河西自立门户。
金子凌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清声道:“在下倒是觉得,就算圣上想要收复银夏,那也是情理中事。须知银、夏二州本为宋土,大头领趁宋辽交战之际出兵夺取,实为不义之举,幸而我朝圣上宽仁,不曾降罪党项,还望大头领感念圣上恩典,不要再做穷兵黩武之事,荼毒无辜百姓。”
这话一出口,李继迁和李德明都是面色大变,他们大概没有想到金子凌会当面指责党项侵占银、夏二州之事,一时间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过不片时,李德明愤而起身,拍案作色道:“金子凌,你竟敢当面冒犯大头领,真是大胆至极!真以为本将军不敢动你么?”
李继迁神色不变,看着金子凌的眼光却带上了丝丝寒意,显然也有些动怒。/
刘皓南在帐外听了金子凌之言,暗自为他捏了一把汗,党项人向来性子暴烈、勇猛好战,又有暗地里行刺金子凌之举,他这番话只怕要招来杀身之祸!
金子凌施施然站起身来,向李继迁拱手一礼,淡然道:“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并无冒犯之意。大头领纵横河西,气吞山河,乃是当世英雄,金子凌一向敬佩。但是,大头领若只为一族的利益蓄意挑起战争,胜则乘势再进,拜则纳头称臣,全无信义可言。不仅如此,党项更向辽国邀宠献媚,假外敌之手对付宋军,窃以为这绝非真英雄的作为!”
李德明闻言怒气更甚,大声喝道:“胡言乱语!大头领的作为,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这是却听李继迁开口道:“德明,不要无礼!”将李德明的怒斥生生堵了回去。
金子凌凝视着李继迁,目光澄净坦荡,李继迁也平静直视着金子凌,轻声叹道:“惭愧……金掌柜之言句句戳中痛处,但我这么做实是出于无奈。百余年来,党项一族世代居于夏州横山县,以游牧打猎为生,本来还能勉强维持生计,宋廷平定河曲之地后,却纵容官府横征暴敛,欺压我族百姓。此时我若是再不起兵抗击,党项便有灭族之祸!这些年,我联辽抗宋,正是因为党项力量微弱,不足以抗衡四方强敌,只能如此挣扎求存……我何尝不想做言而有信、敢作敢当的大丈夫,可是时势如此,如之奈何?身为一族之长,我必须更多地考虑族人的利益,而非自己的声名!”
金子凌听李继迁言语恳切像是发自真心,不好再说什么,正色道:“大头领今日这番推心置腹之言,子凌已然领会,方才言语冒犯之处,望大头领莫怪。党项要立足容身、发展壮大,在下既不想参与,也无意阻挠,请大头领不要再为难在下了!”
“如此说来,金掌柜是无论如何都不愿与党项合作了?就连月映也不能动摇金掌柜的决心么?”李继迁平静问道,语气却暗含威胁之意。
金子凌听他提到拓跋月映,面色不由一变,半晌才摇头说道:“生意之外的事情,恕难从命!如果大头领因此动怒,不愿将月映姑娘许配给我,在下也无话可说!”拓拔月映虽是金子凌深爱之人,但他绝不会因一己私欲损及家国利益,这就是他的处事原则。
李德明听到此处,忍不住插言道:“父亲,金子凌既然不肯与党项合作,这门亲事如何再续,不若就此作罢吧!”
李继迁打断他道:“不必多言!此事我还做得了主,岂能再让金掌柜笑话咱们党项人无信无义?这门亲事既然许下了,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做买卖不成仁义在。金掌柜尽管满饮此杯,我定会兑现我的诺言!”
金子凌听李继迁如此说心内稍安,再次深深施礼道:“大头领深明大义,子凌十分感佩,多谢大头领和李将军成全!”
“好,金掌柜,我再敬你一杯!”李继迁豪爽地举起了酒樽,一饮而尽。金子凌便也仰头喝了这一杯。
李德明面色愤懑,偏偏作声不得,也负气般端起酒一饮而尽。
刘皓南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李继迁没有为难金子凌,这让他暂时松了口气,但他隐隐觉得迎亲之事没有那么容易,恐怕还要另生枝节,盼着金子凌早日应酬完李继迁父子,回来与自己商议对策。
党项的营帐之中到处都有往来巡逻的士兵,军纪倒也严整,刘皓南背靠着马车假作休憩之状,暗暗观察这军营的布局,此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阵风声响动,似是有人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所在之处扑了过来。
刘皓南心内惊讶,身子却纹丝未动,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要在这党项的营帐里对金子凌的义儿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