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卷起波澜,冲刷在岸滩上,殷寒亭没有化作青龙潜进湖底,即使那样会让他的法力回复得更快。
他倚靠着一块岩石,抬起头,正好可以看到那个被斑驳大树遮掩着的洞穴,小草在里面,他能够感觉到,他离他很近。
他一路随着龙珠追踪而来,对于小草不在扬州而是跟着腾蛇来到十万大山之中很是惊诧,小草不会自愿来这居住的,他先前抱着这样的想法,然而却在刚才被覆灭了——小草出现,却对他不理不睬,之后又与腾蛇一同进了洞穴。
空气带着潮热,身上血腥味一直挥之不去,还有不长眼的毒蛇窸窸窣窣地在身边打转,殷寒亭沉默着,大马金刀地撑着手臂坐在岩石上,冷硬的面容在月光下看起来就像是泥封的雕塑一般。
一股阴寒的气息在靠近,尹南语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湖岸边。
他们曾一同为天帝征战,勉强算是有些袍泽之宜,而如今却在魔族大举进攻之时彼此私斗。若是殷寒亭没有设身处地深知自己决不能放弃,这样争夺枕边人的行径只会让曾经以大局为重的他觉得可笑。
可是现在,他非但不觉得可笑,还想将那些恼人的魔族弃之不顾,只把小草带走就好了,离开这个充满腾蛇气息的地方。
殷寒亭眼神扫过他凌乱的衣着,声音冰冷道:“你的疯症好了?”
腾蛇被穷奇伤过之后一直神志不清,这一次却能顺利把白蔹从扬州带走,显然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的,并且还回了老巢,现下他会落到被困锁湖岸就是因为轻敌,他没有想到腾蛇神智会恢复得这么快,这其中蹊跷得很。
疯症……尹南语嘴角抽了一下,刚才出来时心里那点说不出的快1感顿时被削得一分不剩,他不假思索地跟着嘲讽道:“堂堂龙君,像牲口一样被拴在别人家门前的滋味如何?”
殷寒亭冷冷地剜了他一眼,敲了敲腰上一碰就会泛起绿光的铁锁链道:“你以为就凭这个也想困住我?”
言语的刺激并没有起到他想象中的效果,尹南语摇头,勾着嘴角道:“我知道,所以才来奉劝龙君一句,还是自行离开为好,他不会走的。”
殷寒亭漠然道:“我要听他自己和我说。”
尹南语背着手,往前走近了几步道:“他不想你,若是他想见你,先前就见上了。”
殷寒亭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没有接话,也不屑于与腾蛇争辩,那么些年了,不是没有独自一人等待过,等待而已,总比误会和做下不可原谅的错事要好得多。
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
殷寒亭像块石头似的岿然不动。
尹南语不是没有猜想到殷寒亭不会那么简单就放弃,但固执成这样也当真少见,很棘手,更何况他不可能让白蔹与殷寒亭见面,一旦相见,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尹南语道:“你在让他为难。”
殷寒亭淡淡道:“他可以亲自来和我说这句话。”
“他不可能没有说过。”尹南语脸色沉了下来,白蔹这一路带着海螺与他,从铜铃隐居最后再到扬州都是在躲着谁?
只怕就是在躲着面前这位做惯了王位的龙君,为君王者总是刚愎自负,俯瞰众生,不会知道渺小的生灵也有值得珍惜的心意。
殷寒亭抬起强压着风暴的眼眸,半晌绷紧的面颊才稍稍和缓,他冷冷道:“你想要什么?他身上的龙珠?还是真的只是在乎他的人?”
尹南语站在夜风下,露出不可捉摸的笑容道:“都要。”
“那未免也太过狂妄。”殷寒亭这时才是真的怒了,他站起身来,一身龙气再次积聚,牵动着腰上的锁链也铮铮作响。
杀气极重,尹南语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蹙起眉,殷寒亭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
尹南语沉吟道:“若是我把龙珠归还呢?”
殷寒亭脸色一寒道:“什么意思?”
尹南语道:“我让小白把龙珠吐出来还你,然后换你从他身边离开。”
殷寒亭心口一痛,如同被狠狠扎了一刀,疼得他连声音都几乎有些变了,“你别找他……”
小草之所以需要他的龙珠,是因为属于自己的内丹没有了,再加上身体不好,如果不靠他的龙珠滋养,只怕往后于寿有碍。
于寿有碍……
当他从东海给小草诊治的大夫林芷那里听到这个字眼时,那种从指尖开始蔓延的恐惧也只有在他苦苦寻找小草,甚至真的以为他死了的时候才体会过。
对于普通的生灵来说,百年已是大限,能够得道成仙修出善果,可活八百至一千年,先前与小草一道同行的黄芪黄老大夫,如今岁数逾千,算是非常长寿了。
小草大概也有一千年左右的寿数吧,而他……最少也可以活上几千年……
就算狐族幼年期比较短,满打满算,他们从相逢至今,多少个年头过去了,他们真正能够在一起的时间正在飞一般地流逝,经不起变更和缩减。
他不想小草还没有享受过最繁盛的生命就遗憾地离开,他不想再一次被一个人扔在那个阴暗的海底,他们还没有真正长久地相依过,他们……
殷寒亭身上凛冽的龙气散了,徒留一身冰凉,他望着尹南语,一字一顿道:“如果你让他吐出龙珠,我会杀了你。”
不是在玩笑……
尹南语一时怔住,扯着嘴角道:“那你还要在这里等他?”他没有想到殷寒亭会用情至深到如此地步,他甚至还猜测过殷寒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