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洁手机的通话记录里有一个手机号码一再的出现。且出现的有一定规律。然而短信里却没有那个电话号码发来的短信。电话号码本身也没被登记在电话簿里。
按理来说,会反复接听并拨打一个号码,这个号码必定是熟人的号码。既然是熟人的号码,为什么又不储存到电话簿里呢?对于一个中年妇女来说,十一位的手机号码可算不上好记。有的人就是自己的手机号码都不太能记住,遑论是其他人的手机号码了。即便是懒或是一时忘记了,这懒和一时忘记了能持续上几个月甚至更久吗?杨玉洁和这个手机号码最早的通讯记录可是能追溯到数个月前的。而且看杨玉洁手机的崭新程度,她的这台手机多半也是几个月前才买的。
能看一眼就辨别出手机号码是谁的,能记住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的电话号码,那个电话号码的主人必定对能记下这号码的人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样一个对杨玉洁有着特殊意义的人的电话却没被杨玉洁这个连厂里退休职工的电话都没漏记的人记录在电话簿里……
事有反常必为妖。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只说明杨玉洁在努力地掩饰这个人的存在还有这个人和自己的关系。
既然如此——
一高餐厅的角落里,接上无线网的阎海接到了闻暮雨的电话。
“让我帮你查个手机号码?行。五分钟后我把东西发你手机上。”
难得不拖泥带水一次,阎海的反常同样让闻暮雨嗅到了一丝可疑。
“啊?我没什么啊?”
平时就算答应了闻暮雨会帮她做事,阎海也会嘟嘟囔囔婆婆妈妈追根究底上半天。今天他这么爽快,就连闻暮雨问他有事没事他都只用了一个语气词外加一句极简短的话回答。
“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没有!”
阎海越是这么说,闻暮雨越觉得不寻常。她索性不跟阎海绕圈子,语带威胁地道:“——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耍什么小聪明么?”
阎海被闻暮雨这么一诈,还真以为常舒阳和闻暮雨通过了气。现在电话那头的闻暮雨是等着自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呢。
“行行行,我说还不行嘛……”阎海一秒服了软:“我这不就是好奇那个西服男的身家背景,想探探他的底么?他要是奸细你早一些知道不也好么……”
闻言,电话这头的闻暮雨微微失笑。
“你觉得他是‘奸细’?如果是他真是‘奸细’,你觉得他会是谁派来的?”
闻暮雨失笑地随口问道。她突然发觉阎海这孩子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呃……你的敌人、你要报复的对象之类的人派来的?”
阎海的回答同样随意,可他的回答听在闻暮雨的耳朵里,瞬间就让她起到了别的事情——看见杨玉洁被刺,还听到自己和常舒阳的谈话的阎海已经明白自己是在报复杨玉洁了。尽管自己不曾向他透露什么情报,不过以这孩子的敏/感性来说,他大概已经隐约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报复还将继续。并且自己要报复的人还会是有本事派出常舒阳这个等级的“奸细”的人。
闻暮雨不知道阎海是如何看待自己找人报复的这件事的,闻暮雨也不想知道。因为无论阎海是不是选择站在闻暮雨的对立面,闻暮雨要做的事情都不会改变。区别只在于如果阎海要阻止她,她会连着阎海一起除掉。
阎海不像闻暮雨想得这么多,他听闻暮雨不说话了便“喂”、“喂”了几声。见对面还是不说话,阎海朦胧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的手暂时从平板电脑的屏幕上放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是个坏家伙。”
阎海自顾自地说着,他挺庆幸现在闻暮雨不在他旁边,看不见他自己都能感受得到得羞赧。
“反正肯定是你要报复的那些人对不起你在先,你才会去报复他们……”
因为害怕被旁人听见,也怕自己话语中的害羞暴露在了声音里被闻暮雨听了去,阎海压低了声音:“就那个、我是觉得吧……你不是那种没理由就去做这种事的人。”
没想到阎海会对自己说这种话的闻暮雨愣愣。
阎海才和她认识多久?阎海都知道她的什么?为什么阎海能不加犹豫地说出这种明显是偏袒自己的话?……为什么阎海的话听起来像是信任自己?
重生以后,闻暮雨除了自己谁都不信,她也没有想过要再去信任谁。就是说起“信任”这两个字来都觉得矫情。哪怕是以常舒阳和闻暮雨的交情,闻暮雨也对常舒阳有所保留。更不要说是和闻暮雨认识没多久的阎海了……
还是说富有正义感的人都那么天真?龙麒是一个,阎海是第二个……不,或许龙麒和阎海不是天真,他们只是没法接受自己在做的事情有违自己的良心。
龙麒不曾怀疑自己是因为在他的意识里,闻暮雨是“受害者”,闻暮雨是“无辜的”。但闻暮雨知道,“不怀疑”看上去像是“信任”,表现出来的结果也像“信任”,究其本质“不怀疑”却和“信任”相差很远。
而阎海……阎海是不能接受闻暮雨是“加害者”,是“坏人”的。所以把闻暮雨的所作所为归类为“有理由的”。说白了阎海就是怕自己变成坏蛋的帮凶。所以他“信任”闻暮雨,盲目地相信闻暮雨为闻暮雨做事并不是干坏事。
自嘲地弯了弯嘴角,闻暮雨垂下了眼眸。她很清楚不管用什么名目去掩饰美化自己所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