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朝自宝儿手里接过孩子,抱到陆诚勇跟前,轻轻说道:“你回来还没见过孩子呢,看看罢。”
陆诚勇微微一顿,颤着手接了过去,只见一白净粉嫩的婴孩儿睡在大红棉布襁褓之中,生得玉润可爱。早先在家时,他便已听闻夏春朝于娘家产下一女,心中纵然挂念,到底不曾见过,心中便没那许多念想。如今这孩子就在自己怀中安睡,温软的身躯在臂膊中微微起伏,那初为人父的爱子之情霎时涌上心头eads;种田之傻傻相陪。
半晌,陆诚勇方才哑着嗓子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夏春朝答道:“你也不在家,生她的时候正是个大雪天,我就自作主张,起了个名字叫玉卿。”
陆诚勇笑了笑,说道:“这名儿好,是姑娘家的名字。”说着,不觉又捏了娘子的手,低声道:“我不在家,你受苦了。”
夏春朝眼眶一红,慌忙转过身去,声带哽咽道:“好在娘家父兄照拂,也并没什么苦楚。如今你回来了,那就更好了。”
陆诚勇垂首不语,半晌闷声说道:“春朝,我还是那个意思,咱们离了罢。”
夏春朝脸色一白,咬牙问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等了你这许久,还叫你爹娘撵出门来,独个儿回娘家生下玉儿,就等来你这一句话?!你就忍心往后让我孤落落一人带着孩子?你不顾惜我也罢了,连玉儿也不放在心上么?!你忍心叫她长大了,让人背地里说她是没爹的野丫头么?!”
陆诚勇狠命锤了腿一下,粗声粗气道:“你也瞧见了,我如今是这个废人模样,你跟着我还有什么意思?!我爹娘就是那样的混账脾气,我好时尚且不能护你周全,何况是如今?你自嫁给我这些年,哪里有一天的安乐日子?你纵然不在意,我却不能不要脸面。你正是青春大好的年龄,模样性格都是百里挑一的。即便带着个女儿,再寻门亲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又何必再跟我回去受气?”
他一时激愤,倒忘了怀里的孩子。玉卿被他颠了一下,吃了惊吓,登时大哭起来,慌得屋里一众人连忙上前探看。
陆诚勇不曾带过孩子,见女儿大哭,慌了手脚,抱也不是,哄也不是。
夏员外便拄着拐棍顿地埋怨道:“我说叫他走,你定要同他说。你们夫妻情义已尽,还有什么可说的?!倒叫他来惊吓我孙女儿"子还小,哪里受得了这等惊吓?!夜里再吐起奶来,这乡下地方,又是年里,往哪儿请小儿科大夫!”
夏春朝将孩子抱了过去,哄了半日,那玉卿秀方才渐渐止了哭泣。
夏春朝便向陆诚勇道:“我嫁给你时,就晓得你家的样子。我是要同你做夫妻,可从未想过是要跟着你享福。不能走了又有什么打紧,人回来便是好的。我都不怕,你还顾忌些什么?”
陆诚勇来前是笃定了主意要同她和离,然而到了夏家见着爱妻女儿,这心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来,又听夏春朝说了半日,更觉难舍。思来想去了半日,方才哑着喉咙问道:“你当真不悔么?”夏春朝微微一笑,说道:“当初我爹送我出门时,便问我愿不愿意,那时候我是愿意的。如今,我也还是愿意。”
夏员外眼见女儿话语转圜,大有回陆家之意,连忙大声道:“春朝,你不要忘了陆家当日是如何欺辱你的。诚勇如今这副样子,陆家不过要你回去伺候床前罢了,你还要回去受他们欺凌么?!你这次若要走了,我可再也不管你了!”
夏春朝颇觉为难,垂首不言,半日方才向陆诚勇道:“我要随你去,我又不愿再回陆家。走前我立过重誓,今生若再踏进陆家门槛,必将姓字倒过来写。我……”她话语未休,陆诚勇已然明了,他自然明白娘子在家时受了何等凌、辱。如今他身有残疾,家中之事已难做主。夏春朝走前又同陆家大闹了一场,如今若跟他回去,免不了更受欺凌。他自顾尚且不暇,如何再庇佑妻儿?一时,甚觉为难。
那莲姨娘适才只躲在一旁,眼见事情大有转机,连忙走了出来,满脸堆笑道:“大姑娘说的什么话!那盛气时立的誓又怎能算数呢?姑娘同勇哥儿本是一对恩爱夫妻,不过有些误会,这才暂且回娘家住两日。如今勇哥儿来接,你们一家三口儿也团圆了,正该回去呢,哪有那些顾忌?姑娘快些收拾了,趁着天色尚早,咱们一道进城去。”
她这一言落地,陆诚勇同夏春朝尚未言语,夏恭行却先恼了起来。他冷笑两声,向着陆诚勇道:“姐夫,这陆家的规矩越发好了,竟能让一个小老婆带着孩子出来抛头露面,还在你们两口面前指手画脚,真叫人大开眼界eads;妖孽国师滚边去。”一句话,羞得莲姨娘满面通红。
陆诚勇却看了莲姨娘怀里的奶娃子一眼,若有所思,顿了顿转而向夏春朝道:“春朝,我再问你一句,无论我怎样你都肯跟我么?”夏春朝笑了笑,说道:“这个自然,我讲了这半日,你没听进去么?”陆诚勇点了点头,说道:“你暂且等我两日,我回去料理些事务,待完了必定过来。”夏春朝听闻此言,也不好再留。
当下,陆诚勇便吩咐陆家下人,照旧抬了竹椅出门,竟也不管那莲姨娘。
莲姨娘不知这两口子葫芦里卖什么药,眼见陆诚勇要走,自知这事今日是再也不成了,只好腆着脸随了他去。
夏春朝不顾家人劝阻,将陆诚勇送出门来,立在车前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