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摇看得好气又好笑,对身后长孙无极道:“我第一次知道我原来是透明的。”
长孙无极却没有答话,他正出神的看着地面,不知道为什么,月光下他脸色突然有些苍白,那白中还透出一点惨青,眉梢眼角,也似乎有些隐约的波动,似乎有什么事正震动他的心神,并且……让他愤怒。
孟扶摇难得看见他这样的神情,心中一惊,一转头也向地面看去,长孙无极突然动了动,看他那动作似乎想伸脚将地面图画擦去,然而那脚伸到一半便又缩了回去。
孟扶摇蹲在那里,盯着地面上的画。
很杂乱,很抽象,标准儿童式涂鸦。
三幅画。
第一幅隐约看出是宫室,很普通的宫室,不是现在的璇玑皇宫的复杂式样,还有衣着简单的女子,和一个太监打扮的男子,似乎正在对话。
第二幅似乎是个房间,也是千篇一律的普通房间布置,床几盆架,垂着幔帐,那个太监蹲着,手伸在幔帐后面,那里隐约露出方方的一角。
孟扶摇瞪着那副画,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第三幅似乎换了个地方,陈设比较多,一个女子伏在地下,上头立着满头珠翠的女子,还有清瘦的少年,廊柱幔帐后躲得有人,似乎是那太监,手指紧握住帐幔,老太监用几个紧密混乱的线条代替,画出那份压抑呼吸的紧张。
紧张!
孟扶摇没来由的眼前一黑,心脏立即也开始怦怦跳起来,她按住心口,挣扎着抬头看向长孙无极,长孙无极一直盯着第二幅画,眼底露出疼痛悲伤的神色,孟扶摇不知道他在悲伤什么,只是看着那样的神色,便觉得心中“咚”的一声,仿佛一件重物沉沉坠下,将五脏六腑瞬间砸得剧痛。
两人这一霎都在疼痛的沉默,如同此刻立于庭院之中想走却挪不动步子一般,欲待逃避而逃避不得。
孟扶摇痴痴的转目看第二幅画,心中却十分抗拒再多看一眼,脑海中白亮的画面重来……黑暗的空间……伸进的带着尿骚味的手……细长超过常人的手指……
孟扶摇晃了晃,不待长孙无极去扶,霍然站起,大步过去,一脚踢开了刚才被踢上的门。
散发着浊臭气息的屋子里,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破床上老太监抹汗的中年妇人愕然抬头,便见孟扶摇大步生风的进来,直奔老太监,伸手一拎将他拎起便走。
“慢着!”
那妇人霍然跳下床,伸手抓起墙边竹木扫帚,霍霍一挥恶狠狠道:“你什么人!竟然进宫抢人!”
孟扶摇倒听得笑了一笑,不过那笑意也是冷的,她晃晃手中意识模糊的老太监,冷笑道:“对,进宫抢人,我想抢谁就抢谁,识相的滚一边去。”
“还有没有王法了!你给我滚!”那妇人挥舞着扫帚扑上来,孟扶摇手指一弹将她定住,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深宫苦难,相依为伴,你倒也算是有情有义,看在这份上,我不杀你……我问你,他是谁?”
“呸!”那妇人一口浓痰啐出来,“你爹!”
“我爹早死了。”孟扶摇森然笑,“你这么想我爹,我送你下去见他可好?”
“你这混账!”
孟扶摇皱着眉,看着这个苦熬深宫囚人岁月,早已失了本性也早已不畏生死的妇人,一时倒觉得有些棘手,然而眼见这老太监未必能说出什么来,她需要从这妇人口中得到些信息,想了想,抬手也抓了她过来,一边拎一个,迈出门去。
这地方偏僻无人来,闹成这样始终没有侍卫经过,孟扶摇大摇大摆拎着两人回到驿馆,长驱直入内室,将两人向地下一掼,大马金刀一坐,道:“看见没,带你们出宫了,有话好好说,给你自由。”
她是对着那妇人说的,这老太监,没搞清楚他身份和纠葛之前,她不会许诺自由。
“出宫了?”那妇人爬起来四处张望,扒着窗棂看了看,一眼望见驿馆里成片的高树,宫中是没有树的,顿时明白自己确实出了宫,当即拍着膝盖大笑起来。
“哈哈哈,出宫了,哈哈哈,出宫了!”
她扑过去拼命摇那老太监:“老路,老路,出宫了!咱们终于熬出去了!以后再不怕人来杀你了!哈哈,我们出来了!”
孟扶摇听得最后一句,眉毛一挑,“谁杀你?”
“关你什么事。”那妇人薄薄的嘴皮子一撇。
“不关我事。”孟扶摇微笑,“你们哪里关我的事?我看我还得把你们送回去,继续被杀才对。”
那妇人默然半晌,看着地上不住颤抖的老太监,突然道:“你想知道什么?”
“他是谁?他在宫里的经历,还有你的经历。”
“没什么好说的。”妇人冷冷道,“他是老路,我的对食,比我早进宫很多年,我犯错进暗庭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至于为什么事被打发进去的,我问过他,他没说,在进暗庭之前,他是早先盈妃娘娘宫里的粗使太监,盈妃娘娘暴病薨后,她宫里很多人都被打发进暗庭,没两年就死得差不多了,就活他一个,我进暗庭很得他照顾,便结了对食。”
盈妃……孟扶摇将这个封号咀嚼了一阵,没觉出什么特别意味,想了想道:“皇宫西南角一丛矮树后有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