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下与继续间辗转。
如是三番。
刹那仿佛千年。
那般细微的起落,仿佛只是指尖无意的轻弹,无人注意到这一刻如蝶落花如风行水的浅浅动作里,一个人内心的无穷挣扎。
最终,长孙无极缓缓放开了手。
他闭上眼,没有人听见那一声悠长的,心之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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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松开,巴古恢复正常,而且似乎也忘记了刚才那一霎的扭动,他睁开眼,看着孟扶摇,突然道,“看见又怎样?不如不见。”
“那是我的事!”孟扶摇抵紧刀,一口口咽下激涌的血,怒喝,“想死就快点!”
她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连话都说错了,巴古直了直脖子,似乎想要反抗,目光触及孟扶摇火般炽烈的眼神,倒被灼得一跳,半晌道:“我的能力,只能给你看很短的时辰。”
“成!”孟扶摇体内烦躁欲焚,五脏六腑都似被大力揉起卷压再不住乱晃,撕裂般的剧痛,她死死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在下一个瞬间昏过去,她还没看到自己拼命要看的,怎么可以昏?
两人在殿中僵持在那里,别人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以为孟扶摇又犯了上次打败轩辕昀时那毛病,便又笑谈起来,凤四皇子接过太监捡回的锦布铺在案上,撑着胳臂对佛莲笑道:“这个孟扶摇,着实强悍,听你说,见过?”
“应该是他。”佛莲紧紧盯着孟扶摇,道:“这位易容过了的,但是哥哥你知道的,我善于嗅人气味,他先前走过我身侧,我闻见那气味和大德寺前救我的那位一样。”
“那下场了你得去谢谢他,”凤四皇子道,“这么个人才,今日一战必将名动天下,你借着这一面之缘,早点博个交情也是好的。”
“哥哥说的是。”佛莲抿了抿唇,笑,“如此人物,怎可不见?”
她笑意凉凉,很标准的高洁莲花之姿,如风行水上,莲枝摇曳,曳出碧裙千层光影变幻,那些翻覆的层层绿叶间,无人得见悄然滚落的露珠。
那些熟悉的气味啊……在不该出现的人身上出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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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古终于再次对着孟扶摇张开掌心。
“眼睛”一眨,幽光再现。
时空被神秘的禁术劈开一道裂缝,隔世的画卷缓缓拉开。
还是那间病房,依稀是傍晚的天色,昏黄的光影投射在洁白的被褥上,射在母亲白发隐然的鬓边,母亲神情专注,在看一本书。
那本书很旧,边沿已经卷起,还有点脏,封面花花绿绿,还画了只歪歪斜斜的小鸭子,其画功之拙劣,无与伦比。
鸭子旁写着一行很烂的字,大大小小不一:孟扶摇的书,谁偷揍谁。
孟扶摇的眼泪,刹那奔出。
那是她的书,幼时唯一一本儿童读物《小王子》,母亲连加了一个月的班给她买的,她爱若珍宝,每日里翻上无数次,还要加记号,母亲说画个龙,因为她属龙,她不喜欢,龙长得蚯蚓似的,她喜欢毛茸茸的鸭子,于是决定自己以后就属鸭子。
怕人偷,她还加上几个字,如果没记错的话,母亲手指挡着的那块地方,还有个骷髅头,画了个红笔的叉——诅咒,谁偷毒死谁。
骷髅头旁有小瓶子——“敌敌畏”,“必杀死”。
呵……从小看大,她是个心性多么残忍地娃啊……
孟扶摇含泪轻轻笑起来,她看见那本书,比印象中的更旧些,那些破烂边角都被小心粘补过,还是有些捧不上手,书大概被母亲摩挲得多了,边缘发亮,她看见母亲的手指,细细的摸过那只丑陋的鸭子。
那那手枯瘦,属于病人的苍白色泽,指节凸出,满是针扎的淤痕。
孟扶摇颤颤的伸手,想要握住那暌违了十八年的手,却摸进了一怀破碎的光影,母亲虚幻的动荡起来,她赶紧缩手,不敢再惊破这一霎的场景。
那近在咫尺的,摸不着。
母亲还在看着那鸭子,满是爱怜,仿佛看见散发着奶香气息的女儿,伏在她膝前,依依呀呀的在画图,属于女儿的手泽香气,历经多年后似乎遗香犹在。
她摸着那鸭子的手,突然缓缓向前一探,似乎也从那般稚嫩的笔画里,摸出女儿的轮廓来。
然而也,摸不着。
隔着时空,一对母女的触摸,彼此错过。
孟扶摇的眼泪,终于溢出了眼眶,顺着脸颊悄然滚落,再混着嘴角血痕,化为粉色溪涧,落上衣襟。
小王子说——正因为你在你的玫瑰上花费了时间,所以才使她变得如此名贵。
正因为那十八年的坚持如此艰难,所以此刻的孟扶摇的眼泪重逾千钧。
满殿沉寂,人人失声,他们不明白孟扶摇在做什么,只看见她定在巴古身前,突然落泪,人们疑惑的看着她,却为她眼神里的巨大的凄凉和疼痛所震撼,不自禁的沉默下来。
长孙无极半侧着脸,素来稳定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他放开手中一直平静端着的茶盏,将手拢进了袖中。
有一种疼痛,他无法分担,却不能不陪着一起痛。
孟扶摇却突然不哭了。
时间宝贵,眼泪会让视线模糊,看不清母亲的脸,那太浪费了。
她努力的眨眼,扑簌簌眨掉眼泪,随即听见砰嗵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