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月竹走后,袁子阔一动不动,站了半晌,但听身后脚步声响起,他回过头,就见一个少年站在了自己身后,一脸苍白的看着自己,喊了一声;“王兄。”
袁子阔单手按了按少年的肩膀,深隽的面色中,亦是无尽的怅然。
“再过两日,梁泊昭就要登基了,是吗?”少年问。
袁子阔脸庞紧绷,只一点头。
少年攥紧了拳头,声音低哑;“王兄,带我一块去吧。”
袁子阔眉心紧拧,呵斥道;“别说傻话。”
少年银牙紧咬,恨声道;“王兄,咱们袁氏一族已被梁泊昭屠杀殆尽,侥幸活下来的不过区区几人耳,我的父王,母妃,兄长,侄儿,全都死于定北军刀下,空留我一人,苟且偷生又有何义?王兄,你让我去吧!”
袁子阔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的双眸利如刀刃,字字沉郁有力;“你也知梁泊昭血洗皇室,袁氏一脉子嗣凋零,小一辈的男儿中只剩下你和谦儿,王兄这次回京,便是要护送你们离开京师,保你们周全。”
少年声音嘶哑;“我知道王兄与祁王兄密议,要在登基大典时刺杀梁泊昭,这一笔血债,自当要血偿,王兄是袁家儿郎,弟弟也是,还请王兄成全,让弟弟手刃仇敌,为我枉死的亲族复仇!”
袁子阔摇了摇头,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别意气用事,明日里,你跟随常将军离京,日后隐姓埋名,切记不要再回京师。”
“王兄!”少年面色变了,声音也是焦灼起来;“王兄明明知道刺杀之事是有去无回,祁王兄让王兄刺杀梁泊昭,也不过是利用王兄,若王兄得手,定北军群龙无首,祁王兄定会从川渝卷土重来,将这天下收入囊中,可若王兄失手,又哪还有命在?”
袁子阔声音平静;“我无牵无挂,无妻无子,早已打算将这条命送在元仪殿,而你不同,你和谦儿,是袁氏的希望。”
“王兄甘愿为祁王兄卖命?”
袁子阔摇了摇头;“都是自家兄弟,无所谓利不利用,更谈不上卖命,我手无兵权,早已是废人一个,若能杀了梁泊昭,自可将这天下送回袁氏手中,若失败,也无非是一死。”
少年听袁子阔声音波澜不惊,眼底的神色亦是深如古井,竟是慷慨赴死,不见丝毫怨怼与愤慨,只余淡定与从容。
当日他从川渝脱身,已是打定主意,四海为家,过着寻常百姓的日子,再不过问朝中之事,然而梁泊昭回京后,却大肆屠杀袁氏一族,血洗皇室,如此种种,骇人听闻,他身为袁氏子弟,又怎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然而他手无兵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族被屠,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无人能知晓那种滋味,那种绝望而无力的滋味,蚀骨般的一点点钻进肺腑。
袁氏一族,几近被满门斩杀。上至耄耋之年的老王爷,下至襁褓中的婴儿,就连一些从不过问政事的远支,亦是被斩草除根,就连袁子谦,袁子阔心知,那也不过是梁泊昭暂时留下了他的性命,迟早有一日,周章王也还是会死在定北军的手上。
是以,他一路改名换姓,乔装易容,偷偷回到京师,暗地里联络之前的心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为的便是为袁氏保留一抹骨血,而当祁王密信传来,袁子阔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时便同意了刺杀的事。
梁泊昭双手沾满了袁氏的血,若有机会,哪怕是同归于尽,他也愿放手一搏。
“王兄!”袁子成还欲再说。
“够了,你听话,王兄已经安排好,在梁泊昭登基当日,会有内侍将谦儿从离宫中送到京郊,与你汇合,你们兄弟跟随常将军,定要远走高飞,保住袁氏血脉。”
袁子成年少的面容上满是悲愤与哀戚,他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王兄,我真恨不得杀死梁泊昭所有的亲人,好让他尝一尝痛失至亲的滋味!”
袁子阔心中一凛,只握住少年的肩膀,想起凝香与九儿,心头慢慢抽紧,不知是何滋味。
玉芙宫。
明日里便是登基大典,尚在半夜,宫中便是忙碌了起来,凝香迷迷糊糊,也是带着九儿起身,由着宫人为自己洗漱,换上了妃制的朝服。
这一场登基大典,礼部已是紧锣密鼓的筹备了数日,天家威势尽显,又是改朝换代,新朝新帝,更是一点也马虎不得,即便梁泊昭身为帝王,也要按着那些繁琐冗长的礼节,一步步的登往元仪殿,梁泊昭向来自制,面上一直是沉稳而冷静的,任由礼仪拖沓沉坠,也没有丝毫不耐,只随着礼官的口号,向着宝座登临。
新朝国号已定,当初朝臣争论不休,有人指出,梁泊昭乃秦州人氏,这新朝的国号,当立一个“秦”字。又有人说梁泊昭于北疆发迹,以武力制得周边胡人不敢来犯,新朝的国号当以“武”或为“北”字,总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最后,梁泊昭看着礼部呈上来的诸多国号,最终选了一个“乾”字为号,史称大乾。
而梁泊昭的先祖亦是被追封,父亲封为“太祖顺天德皇帝”,兄长则为“怀民王”,梁母自然也被封为太后,居住寿康宫中,颐养天年。
唯有皇后一位空悬着,前朝言官以左相为首,均是提议梁泊昭将嫡妃永宁公主立为皇后,却遭到不少武将反对,只道永宁公主毕竟是前朝的人,又怎能在当本朝皇后?
左相起先不声不响,待众人说完,方将当年大齐的开国之君袁崇武,与其开国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