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化气得浑身哆嗦,指着沈重怒道:“可你刚才也说了圣天子在上,难不成你也是小人?”
沈重傲然一笑道:“吾当然是小人!抱着天子的大腿,阿谀奉承拍马屁,日后也好搏个富贵前程,怎么着,难不成你我乃是同道中人?”
徐大化难以驳斥,只得脸红脖子粗地退后,低头不语。
看着得意洋洋的沈重,浙江道御史房可壮昂然上前,对朱由校躬身说道:“吾皇…启禀陛下!”
朱由校和沈重皆是噗嗤一笑,房可壮也不理,咬牙继续说道:“浙江道御史房可壮,弹劾登莱水师监军沈重,纵容水师擅自出海,四处劫掠海商,抢夺财物多达数百万两白银。导致江南市面萧条,开工不济,百姓贫苦,衣食堪忧,挣扎求生,求告无门,如今已是民怨沸腾,哀声遍野。臣请天子慈悲万民,治沈重与定边军之罪,为百姓留条生路啊。”
玩上瘾的朱由校先是端坐于龙椅,细细聆听,然后闻之而怒,起身指着沈重公正严明,大义无私地咆哮道:“百姓,国之根本也!朕代天抚育万民,岂可坐视百姓困苦。沈重,可有其事,尔可知罪乎?”
沈重白了一眼装模作样、嘶声力竭的朱由校,无所谓地一摊双手笑道:“荒谬,此乃构陷,臣无罪!”
房可壮指着沈重怒道:“沈东海,你敢欺君!”
沈重先是对朱由校躬身一礼,然后对房可壮冷笑道:“房大人,你既然弹劾我,不知可有证据?定边军何时出海,出动多少战船,共出海几次,参与官兵都是谁?被抢掠海商损失统计何在,共有多少海商被抢,损失的财物是什么,有多少,这些海商的花名册在哪里?你说定边军劫掠财物数百万两,到底是几百万两,分别藏匿何处,由谁保管,每处银钱几何?”
房可壮听得脑袋直大,昏头昏脑说不出话来。而沈重毫不放过,接着追问道:“你说江南市面萧条,工坊凋零,百姓困苦,衣食不保。请问萧条何在,总数比往年下降多少,各州各县又下降了多少,工坊几处窝工,几处停工,裁撤了多少人手?分别又是哪个州,哪个县,哪些百姓,每日吃多少,花多少,几件衣服,因为被哪个商贾辞退,方没了进项,以致生活困苦?”
盯着蒙圈不能答的房可壮,沈重冷然上前,指着他追问道:“上述数据,哪个知县,哪个知州,哪个巡抚,分别在什么时候呈报,可有与之相吻合的数据作为参照?内阁可有存底,司礼监可有复件,天子可有圣裁?请房大人为天子与诸大臣一一道来,若果真如此,沈某愿领罪伏法,绝无怨言!”
瞧着房可壮不说话,沈重冷笑道:“房大人乃圣人子弟,朝中清流,堂堂言官御史,上为天子耳目监视百官,下为百姓张目以诉不平,想来必是光明正大,言之有物,不会造谣构陷忠良吧。”
房可壮被沈重问得无路可退,便扬声说道:“你定边军捂得严实,江南受苦的百姓又何其之多,老夫一时哪有证据给你。太祖许吾等可风闻奏事,弹劾何须证据,那是有司之责!”
沈重上前对着房可壮就是一口吐沫,房可壮捂着脸悲愤指着沈重对朱由校喊道:“陛下,沈重竟敢于天子御前,大朝之上,侮辱言道御史。如此狂悖无礼,若不治罪,我大明律法制度,岂不虚设?”
朱由校装模作样斥责道:“沈重,因何侮辱御史,你可知罪?”
沈重冲朱由校躬身说道:“因为房可壮污蔑太祖高皇帝,践踏我大明历代天子之苦心,此乃国贼也,人人可以诛之。臣恨不得将之抽筋扒皮,挫骨扬灰,方消得心中之恨。”
房可壮大怒,对沈重喝道:“老夫如何是国贼,你若不讲个清楚,天子若庇护奸佞,老夫就一头碰死在此,以命死谏!”
沈重冷笑道:“我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想拿死吓唬我,你是找错了人。我且问你,太祖因何许言官可风闻奏事?”
房可壮傲然道:“太祖圣明,乃为保护言路,不使天子耳目闭塞,为奸臣所欺也!”
沈重高声道:“说得好!请问房大人,太祖定制,不以言论罪,许风闻奏事,可是提倡尔等言官御史,可无视证据、无视真伪而造谣生事乎?”
房可壮听了一呆,还未等分辨,沈重怒道:“太祖高皇帝苦心定制,历代先帝行之不移,何也?乃是怕尔等畏于权贵而不敢言,畏于生死而不敢言,畏于参劾不实获罪而不敢言,以致天子昏庸而不自省,以致权臣欺君而横行无忌,以致皇权旁落而不自知,以致天下百姓被盘剥无度,水火煎熬,生不如死,而动摇国之根本也。”
房可壮怒道:“那你还问吾要证据,老夫言风闻奏事,你竟敢以唾喷面,侮辱言官御史?”
沈重扬声怒道:“堂堂御史清流,本当上为天子,下为百姓,指斥奸佞,保护忠良,维持公正,忠于操守。每当不平,当悉心调查,当言之有物,当不枉不纵,勿使忠良含怨,勿使奸臣得意,此言官御史之责,清流君子之良心也。尔风闻奏事却不知耻,无凭无据却不知羞,借口狡辩而不知愧,还以太祖苦心为护身符,洋洋自得不以己非,反诬太祖皇帝既然定制,就可以肆意胡为,不负责任,你不是国贼,孰又是国贼?尔既敢篡改扭曲太祖本意,吾如何不能喷你?”
看着跌跌撞撞退下的房可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