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邹元标,眼见同僚在天子和沈重面前连连吃瘪,早已不忿,此时听到朱由校又是朕心甚慰,不由勃然大怒。他自是不知道,这本是沈重写剧本时,一时不平的恶作剧,原本只是自娱自乐,结果被心底更加阴暗,唯恐天下不乱的朱由校看见,逼着沈重和自己配合,严令按照剧本坚决实施,就等着哪个倒霉催的大臣自投罗网,好当众出一口恶气。
思及王纪和周应秋,方才皆是被沈重牵连到天子身上,方才不好继续辩驳,有了此二人的前车之鉴,邹元标便冷笑道:“入建州守辽阳二战辽沈三路疑兵救困辽西,掘浑河纵水火千里辽东万里洪涛扶危定边!威海伯爷,天子所言甚是,此联气势恢宏,果然忠心耿耿,英雄豪气,只是不免有些自吹自擂之嫌吧?”
朱由校没想到三司会审大臣,会率先跳出来一个一个找死。第一个是王纪,第二个是周应秋,果然邹元标前仆后继,成为了第三个牺牲品。一时不由哑然失笑,腹诽着定是沈小子的无耻,将三司大臣得罪狠了,否则怎会首先当了出头鸟。沈小子出手,果然例不虚发,每一次都是一地鸡毛啊。
沈重满不在乎笑道:“邹大人此话怎讲,难道此联所言有假?”
邹元标哪会上当,他一向自予为君子,岂能学那些下三滥勾当?无中生有可以,造谣生事不行,绝不会当众予人口实。当下便摇头冷笑道:“即便是真,可如此堂而皇之明言,也难免让人误会伯爷居功自傲啊。”
邹元标说完,便一脸春风化雨地等着沈重辩驳。
看着邹元标面似从容,可是双眼满含希冀,似乎在冷笑着告诉自己,辩啊,只要你敢辩驳,老夫就以春秋大义,道德纲纪,将你骂得体无完肤,颜面扫地。
沈重嘿然一笑,邹元标的方法不过是后世鸡生蛋、蛋生鸡,无中生有的诡辩方法。
“你居功自傲了!”
“我没有!”
“那这对联是不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怎么了?”
“你居功自傲了!”
“我没有!”
…………
然后等自己头晕眼花,神识模糊,再辅以君臣大义,道德修养,名臣典范,军人职责,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从此背上一个嚣张跋扈,无视皇权,居功自傲,隐有不臣的罪名。
于是,沈重便坏笑道:“大人误会了!东海素闻邹大人乃是清流君子,道德大儒,本伯当然见贤思齐,此联学得乃是邹大人的风格。”
邹元标愕然,随后勃然大怒,高声问道:“威海伯此话怎讲?”
沈重嘻嘻笑道:“本伯仰慕邹大人为人,向来学而习之,此联风格乃是模仿大人手笔也。”
邹元标冷笑道:“倒要听听,老夫何时有此自傲之风!”
沈重笑道:“大人的奏疏,本伯悉数拜读,每每见大人首句,皆是臣自幼苦学大道,深悟圣人仁心,这不是和本伯实话实说的风格一脉相承么?若按照大人方才的指责,大人日后当这样写,臣自小没好好读书,圣人说的是啥,我更不知道!”
看着邹元标黑紫的脸色,朱由校噗嗤一笑,不忍看他脸红脖子粗的窘相,龙袖一卷便施施然前行。路过沈重身边时,微微一慢笑着低声骂道:“你就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