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挥手示意大家坐下,沉吟良久方道:“看人当看心,遇事先寻因,任他万千缕,利字从古今。老夫今日就再教教你们,都当仔细听好。”
温体仁说道:“那孩子经历我们都知,如今吾有几问,你们来答。”
见众人都是点头,便说道:“吾有一问,那孩子和汤家的官司,都说汤家占了大便宜,逼的他白身离家,可到底是谁赢了?”
温夫人想了想,说道:“汤家名声败尽,日后经商、娶妇、嫁女都有艰难,就是在县里恐怕也要饱受欺凌,那占得的银钱怕是也留不住,都得打点了才能度日。”
温体仁点头道:“正是,隐忍了一十四年,决绝抛下万金之利,扬了汤老和芸娘的名声,致汤家于死地,你们此时可有所感?”
温体仁继续说道:“吾有二问,舍了那建造园林的法子,白给了良乡村日后的富贵营生,到底是谁吃亏,谁占便宜。”
温绍华起身回道:“那孩子如此一来,就将良乡村上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那法子还是他的,又白手得了价值万金的园林,还是他赚了。”
温体仁点头道:“舍万金之利,让人心甘情愿门下奔走,重新将万金之利的法子和人又拿了回来,你们此时可有体会?”
温体仁继续问道:“吾有三问,温家和那孩子如今谁赢了?”
温子言答道:“若是按照前两问,当是温家输了,不仅没有使其认祖归宗,还各个后悔当年之事,日日念着有一天能让他重回温家。”
温体仁点头说道:“舍温家现成的靠山,不走终南捷径,硬是以一身才气勾得温家欲舍难罢,心中有愧还要主动贴上去相求,你们当有体会才是。”
见众人默默有所思,温体仁继续说道:“吾有四问,那两部书一场戏且不说何等的惊艳,只说从这两部书的深意和操控,你们有何体会?”
温子怡嫁人后持家管业,熟悉商事,便答道:“以评书和戏曲先导,以商会操弄,两部书都是两个月便传之四海,速度之快让人震惊。如今想来,必是书未成之时就已安排妥当。”
温体仁摇头道:“那是商贾小道,不足论之,四海皆知不过夸张,只是两京四府和辽东重点罢了。老大,你来说。”
温绍仪起身回道:“射雕知兵事山川,红楼知国事民生,竟是将边贸、海贸、土地兼并、盐铁茶专利尽述其中。”
温体仁冷笑道:“如今你不再埋头那些词曲,每日里追悔沈娘子而惺惺作态,终是有了见识。正是如此,否则你们以为天子看重,朝臣官员处心对付一个少年,只是为了碰巧猜中了辽东之战么?”
温体仁又道:“吾有五问,老大还是你答,若你是那孩子,上有官员世族为难,下有千名生员滋事,当如何化解?”
温绍仪想了又想,最后叹道:“无法化解,或是忍辱低头,或是悲愤上告,恐怕最后还是无可奈何。”
温体仁大笑道:“老夫也是头疼,无计可施。可那小子竟是如此决绝,竟然借了镇守太监的势,宁可背负女眷贞洁不保的奇耻大辱,不惜众怒所至独身力抗万千官员士子,敲登闻鼓置身死地,裹挟民意全力一击,也要将国子监上千生员打得死无葬身之地。行事没有丝毫顾忌,出手就不肯留半点余地,实在让人无法想象,连老夫都是自叹不如。”
温体仁稳稳激荡的心绪,肃然说道:“吾这五问倒不是说那孩子心性恶毒,凶残狠毒,只是如此心性,如此手段,日后必将引起朝廷风雨,不合我温家的利益。即是他至今不肯认祖归宗,就当没有他这支血脉,从此温家和他再无关系,你们那些心思打今儿起就都收了吧。夫人,此前传言,温家从未否认,如今倒要麻烦你辟辟谣言,方可保温家日后前程。”
温夫人想着沈重的才华,不舍之下还是觉得温家重要,只得点头同意,而一旁的温绍仪、温子怡却是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