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立今日涵养极好,对沈重貌似彬彬有礼,实则尖酸刻薄的放肆,居然毫不动怒。
一是沈重爽快干脆地将自己梦寐数月的登莱水师归还了,二是同党兼好友孙承宗正在推行的辽东方略,最关键的三条都要指望着沈重这个奸猾小子。因此,袁可立对沈重的无礼,也是一忍再忍。
“人,我早就给你了!”
听到这么一句似是调侃似是敷衍的回答,强忍了沈重一句句诸如东林没眼光,东林很无能,东林太无耻的讥讽,袁可立终于勃然大怒,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
袁可立长身而起,压着火气指着沈重怒道:“东海这是何意?”
看着暴怒的袁可立,沈重晒然一笑,漫不经心答道:“袁大人因何动怒?”
袁可立愤愤说道:“老夫已经承认,老夫和孙承宗看走了眼,瞧着定边军匪气十足,便低估了定边军的强横战力。老夫已然认错,求沈东海出手相助,你给便给,不给老夫也不强求,何必对老夫敷衍戏谑?”
沈重摇头失笑道:“你以为小子说得是定边军么?”
袁可立愕然问道:“除了定边军,你麾下哪里还有强军?”
沈重哈哈大笑,起身扶着袁可立坐下,然后给袁可立续满了茶水,用十分诡异的神情对袁可立笑道:“铁山,毛文龙,东江军。”
袁可立听罢,忽然呼吸急促,张口结舌地看着沈重,喃喃问道:“你早知老夫的来意?”
沈重缓缓坐下,对袁可立淡然说道:“天子和小子什么关系,想来袁大人心里有数,那孙承宗谋夺定边军不成,便将目光投到了铁山,大人以为天子会不征求小子的意见,便随便答应孙承宗吗?想来大人今日便是为孙承宗做说客的。登莱水师、强留定边军,都只不过是顺带的借口。”
袁可立摇头苦笑道:“也不全是借口,你强霸了登莱水师这么久,自然应当归还地方。定边军鲁南一战锋芒毕露。老夫自然也十分艳羡。”
沈重笑道:“可是你们知道小子绝不会相让定边军,所以最终惦记的便是小子麾下的毛文龙和东江军,这才是大人今日来访的最终目的。以孙承宗的辽东方略为根本,辅以熊廷弼的三方布置,这就是改良后的辽东方略吧?”
袁可立默然无语。亦觉十分羞愧。东林以辽西之罪牵连沈重,结果被人家绝地反击,弄了个身败名裂。汪文言以忤逆大罪、牵连乡里、欺凌军属发动了第二次攻击,又让此子以东南海事和民乱运河蛮横破局。
东林一次次对沈重下手,沈重一次次反败为胜,仍然一心经营海外,欲为天子国家和东林补漏,可是孙承宗和自己,居然还有脸一而再、再而三惦记上人家手里的强军。孙承宗谋算骑兵营,自己拉拢威海卫。可是有眼无珠错识了金镶玉,现在又惦记上人家手里的东江军。
看着目光灼灼的沈重,袁可立低头暗叹,不是自己不要脸,实在是东林不争气,奈何不了沈东海也就罢了,偏偏国事私心都离不了眼前这个十八岁的妖孽。
反攻辽西,恢复辽东,首要的便是修缮山海关,同时沿辽西走廊北进。一路修筑军堡,建城宁远,打造火器,存粮觉华。再加上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从士卒的饷银军备,到辽西百姓的安家费用,银子是最最缺少不得的。
另外,沈重是百战名将,孙承宗和袁可立也不是全然不知兵事的书呆子。花费巨额的银子和物资。驱使浩大的三军和民力,即便建起了固若金汤的辽西防线,也万万少不了敢于扼守城池、野战支援的强军劲旅。没有一支可与建奴争锋的雄师,这一处处雄城铁壁便是一颗颗没有连接的死棋,所以孙承宗才惦记沈重的定边军。
还有更加重要的一点,熊廷弼虽然不得不死,可是孙承宗和袁可立,却从未小看过熊廷弼的三方布置。除了将防线从山海关推进到大凌河,孙承宗便偷偷拾起了熊廷弼的方略,重开互市西通蒙古,舍下重金打造关宁军,完成了一方半的布置。东林推举袁可立巡抚登莱,控制登莱水师,遥控天津水师,便是完成了第二方布置。
如今袁可立替孙承宗和自己索要强兵,一是为孙承宗弥补漏洞,再就是图谋铁山和朝鲜,从而实现熊廷弼三方布置的核心。以辽西为主战场,以铁山为敌后战场,左联蒙古右合朝鲜,三方齐出恢复辽东。
要沈东海的银子,要沈东海的定边军,要沈东海的东江军,要沈东海解除东海控制,要沈东海南下扫除红毛番,要沈东海退出与阉党的联合,东林什么都没付出,还屡屡找人家的麻烦,如今又厚着脸皮上门求助,还被人家当面一语戳穿,袁可立哪里还有话说。
看着左右为难、踌躇满怀的袁可立,沈重忽然笑道:“天子曾经问我,东海南下在即,孙师意在铁山,毛文龙和东江军如何处置?”
袁可立深吸口气,盯着沈重缓缓问道:“东海如何召对天子?”
沈重笑道:“小子说,辽东大事,一在孙承宗,二在袁可立,三在毛文龙,我既然远赴万里,东江军自然要托付有人,可是决不能给孙承宗。”
袁可立愕然问道:“孙承宗可是最看重敢战的文官和武人,东江军归了辽东必然可受重用,东海何以不许孙承宗呢?”
沈重笑道:“就是因为他那个脾气,凡敢于质疑他方略之人,不是诛除就是罢官,可是对于支持他方略的下层,却是越级提拔、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