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南居益默许沈重抢过指挥权后,来自福建、两广的军队,便见证了一场稀奇古怪如同游戏一般的战争,王宝生就是其中的一员。
王宝生是一名把总,不算吃空饷的名额,手下也就三百五十来个弟兄,是第二批从台湾登陆澎湖的部队。身为大明朝低级将领,拿着四成饷银再喝点兵血,然后娶个粗壮的婆娘生娃,每天在军营中混吃等死,这便是王宝生的幸福人生。
巡抚大人要收复澎湖,没权没势的王宝生自然不能抗命逃脱,来之前便和婆娘交代了后事,然后跟着大军出海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幸运地躲过了第一批参战的霉运,在如同世外桃源的台湾刚刚享了半个月的福,便等到了登陆澎湖的差事。
划归到守备大人王梦熊麾下后,一边想着和守备大人攀攀同宗,同时胆战心惊地度过了三天的恢复适应,王宝生终于等到了王守备的召见。等被王守备三言两语打发回来,一群麾下杂碎便围拢过来,纷纷焦急询问着任务,到底是九死一生还是十死无生。
昏头巴脑的王宝生,打断了让他晕头转向的询问,然后似哭似笑地喝道:“都他娘的少叽歪,守备大人派下任务了,一是挖沟,二是折腾。”
“王总爷,挖啥沟,咋折腾啊?”
王宝生没好气道:“白天睡觉,晚上顺着前面弟兄的活计,向红毛城方向随便挖,动静越大越好,一边挖掘一边吆喝,反正是能惊动红毛番就行。”
当夜幕降临,借着一路的篝火,弯腰钻着一人高的壕沟,王宝生领着三百多弟兄便开始了挖沟折腾的生活。朝着红毛城的方向,锄头捣松石土,铁铲铲起土石抛在沟外两侧。一点点向前延伸的同时,便是哄笑和民歌。王宝生部负责三条壕沟,跟他一样悲催的同胞部队负责其它几十条沟壑。
歪歪扭扭的几十条沟壑,一点点向前延伸。每开挖了几十步,便开始左右挖掘,直到各条通道贯通,变成了条条横向的防炮沟。王守备的要求是一个晚上至少前进十步,王宝生分下去的进度。不过是百余人一宿开挖十步的距离,实在是轻松得不能再轻松。
当夜色下的明军轰然嘈杂,红毛城的火炮便覆盖而来。王宝生指挥着一群拿着锄头和铁铲的“农民”,陆续跑进防炮沟坐地躲避,顶着猛烈的轰击开始祷告咒骂。
一轮轮火炮覆盖,一颗颗炮弹肆虐,在明军头顶四处不时呼啸暴起,将一股股尘土和碎石弥漫在半空,然后四面落下,用一层层薄薄的黄土。诉说着自己的愤怒。
炮弹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甚至偶尔直接落在沟壑里,在松软的土地中滚动几下,便失去了威力。长时间的炮击不断,也有运气极佳的铁球砸在防炮沟一侧,在透入土地极深的同时,也轰塌了壕沟,飞溅起大蓬的土石。
炮声方止,明军将领便高声驱使基本活着的士卒继续。顺便将几个倒霉蛋从土里挖出来,再次投入向红毛城的挖掘。当夜幕下再次响起一片挖掘和呼喝时,红毛城的火炮便再次鸣响,而王宝生第一个跑进防炮沟后。便喝令士卒返回躲避。
挖沟,炮击,躲避,再挖沟,再炮击,再躲避。如同猫捉老鼠的游戏,明军和荷兰人你来我往,沟壑一点点逼近,火药一点点消耗,谁也奈何不了谁。
当荷兰人看穿明军的把戏后,和王宝生一同奔赴澎湖的雷天佑和杜浩福便开始加入游戏。雷天佑的任务是搬运一根根粗木,顺着挖好的壕沟前运,然后趁着夜色随意垒砌火炮掩体,再将一根根粗木摆放成炮管的模样,静等着周围火炮散射时,便点燃大号的炮仗,迷惑红毛番的判断。
杜浩福比较悲催,领着三百多弟兄,不时从沟壑中翻身而出,然后散开极大的间距,向红毛城方向发起佯攻。一边呐喊冲击,一边鸣放鞭炮,等红毛城上火光闪动,便纷纷跃入壕沟中,急急退至防炮沟逃命。
红毛番也不傻,有时候看穿了明军的意图,便坐视敌人折腾。可是当几次明军小分队真的潜伏而至,将十几个炸药包点燃摧毁了墙体,荷兰人便再也不敢大意。对面稍有动静便是火炮齐鸣,火枪齐射,将敌人似实似虚的攻势,化为一次次溃退。
晚上的明军精神亢奋,白天的明军也不肯安生。一艘艘火船驶出马公湾,在荷兰人的战船附近游弋,忽而靠近忽而远离,当荷兰人战舰以纵队横列攻击时,一艘艘火船便忽然提速,从荷兰舰队首尾实施穿插,发起一轮lún_gōng击。白天火船纵横,晚上水雷封堵,荷兰人不堪其扰,终于无奈远离了马公湾,只护住了风柜半岛的海面。
马公湾的海面上,始终有五十艘火船戒备,每当不甘心的荷兰人,聚集七艘战舰偷袭明军水师,便会发现在明军和自己之间,五十艘恐怖的火船正群起而攻。当西蒙?希尔少校又一艘九百吨战船燃起了熊熊火焰,荷兰人的舰队便彻底放弃了对明朝水师的反击。
一个月的日子里,吃饱喝足,辎重不断,伤亡甚微,日子无聊,就连王梦熊也童心大起,主动接过了从妈宫澳南面,骚扰消耗红毛番的任务。不仅王梦熊,便是麾下的将士也都兴致勃勃,除了第一天的血雨尸山,从第二天开始伤亡便直降最低,如今若不是特别倒霉,连扭了脚脖子,擦破了肉皮,都是一件了不得的伤势。
在荷兰人的火炮最大射程处,一批批明军将士开始挖掘深沟,修建工事,摆出了一副封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