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盘升起渔网,几十条海鱼拼命挣扎,海水从渔网间渗落,水珠被鱼尾抖动得四射。
沈重弯腰挑挑拣拣,好一会儿才挑剔地用匕首插起一条肥硕的大鱼,然后兴致盎然地开始刮鳞开膛,再用清水洗去血污,又用两枝木条穿透,举在火盆上进行烧烤。
南居益苦笑道:“你这三个月,还嫌糟蹋得澎湖鱼贝不够吗?”
沈重嘻嘻笑道:“您知道什么,这可是纯天然的。”
南居益瞧着沈重惫懒的样子摇摇头,回头冲着渐远的风柜半岛苦笑道:“澎湖之战尚未见分晓,你和荷兰人就逼着老夫回福建。老夫走了也就罢了,你沈东海跟着老夫凑什么热闹?”
沈重凑近闻了闻鱼肉的味道,满意地点点头,方抬头笑道:“澎湖之战的结果已定,没必要再等下去了。风柜尾的红毛城,是荷兰人下死力气修筑的,不仅坚固完善、物资充沛,而且主力集中后更是守御严密。再加上三面临海,连通澎湖的地段狭长,荷兰人又挖掘了一道道沟壑,凭您麾下的能力,根本攻不下来。”
见南居益又要冷笑,沈重连忙补充道:“不光是您,就是定边军,除非出动大半儿的力量,还得做好死伤惨重的准备,否则也攻不下来。这还是我帮你留下了红木埕要塞和妈宫澳城的全部火炮,并用炮船重创了荷兰军队的结果。风柜尾若是好大,我早就登陆了,何必先在澎湖消耗敌人。”
南居益看着远处炮声隆隆的风柜岛,摇头叹道:“虽是火器时代,可火器也不是万能的,如此不上不下地离开,老夫心有不甘啊。”
沈重将烤鱼放在架子上,起身走到南居益身边,指着风柜岛方向笑道:“每道沟壑后面都是工事掩体,还要面对来自风柜城和南方海面上的炮船。在两面交叉炮击一面火枪层层防御下,您准备用多少条性命,才能逼近风柜城?”
南居益看着身后浩荡的福船,沈重随着南居益的眼神一看。便开口笑道:“马公湾、澎湖湾,甚至马公湾至风柜岛之间的水域,水师依靠数量和灵活的优势,的确可以与荷兰舰队一战。可如今人家退出了澎湖水域,在风柜岛南面的大洋上纵横。就不是区区五百料福船可以抵抗的。”
南居益扬声道:“老夫有火船!”
沈重笑道:“你来我走,你走我回,只要等到机会,便用一轮轮齐射,摧毁削弱你的水师。我的火炮打得到你,你却够不着我,就算耗时多些,总有消耗歼灭你水师的时候。一旦海上运输一断,就是我翻盘反击的开始。”
见南居益黯然,沈重拍拍巡抚大人的肩膀笑道:“你用二十倍的力量与荷兰人消耗。人家自然拼不过你,可是这是大海,没有巨舰炮船,海鲨也能吓跑鲸鱼。”
南居益叹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沈重笑道:“快了,荷兰人委托李旦的手下与咱们谈判,他们已经没有长期与我朝消耗的耐心,就要自愿撤离澎湖移驻台湾南部了。这里的首尾交给俞总兵,等荷兰舰队和定边军水师北上,估计就是他们离开澎湖的时候。”
南居益问道:“定边水师北上,何不一举全歼红毛番?”
沈重坏笑道:“没有比较。就不知好歹。我待台湾土人一向宽厚,可是人家总对我防范甚严,不肯融入台湾一体。等荷兰人到了台湾,横征暴敛、欺压盘剥。正是我收服土人之心的利器。再说,我人手不够,对台湾南部的开发力不从心,正好借着荷兰人帮我一把,然后水陆南下一举歼之,顺便白捞他们辛苦的成果。”
南居益摇头道:“一步皆是心机。一举皆是算计,沈东海名声已臭,可惜了红楼,可惜了辽东。”
沈重笑道:“做什么吆喝什么,如今我既非文人,亦非名将,而是纵横四海的匪寇,自然要谨守海盗的操守。哎呦,我的鱼!”
见沈重慌手慌脚地抢救烤糊的海鱼,南居益没好气地在沈重身边坐下,恨恨说道:“老夫白操了心,最后倒成全了俞咨皋。”
沈重哈哈笑道:“谁让您哄了人家的将军上岸,然后下毒捕获杀头,人家自然不信你。第一个条件怎么说来着,南大人不离澎湖,宁可战死也不言和,可见大人的品性早就臭了,不仅我定边军上下一致骂你,便是人家西夷也瞧不上你的无耻。”
南居益瞪了幸灾乐祸的沈重一眼,然后问道:“既然你如此计划,何不让定边水师南下,一战收复巴达维亚,彻底断了红毛番的后路。”
沈重摇摇头,叹道:“我也想啊,可是西洋、非洲、美洲航线和商人,都在西夷的手里,我大明海商还没做好渡海远行的准备,只得留下他们保持海上商路。西班牙被我灭了,再灭了荷兰人,葡萄牙一家独大,我如何控制得了。”
南居益点点头,向沈重问道:“你要造反复兴大明,这海贸便是根本。”
沈重摇头笑道:“既然大人肯支持我经营番外,我便实话实说,海贸只是发家的路子,却不是复兴我大明的良策。”
南居益愕然道:“你一心嚷嚷经营大海,不惜与众为敌劫掠银子,才有了定边水师和台湾吕宋。叶阁老和东林信了你,支持你南下,压制地方反弹,如何你又不看重海贸?”
沈重笑道:“太祖高皇帝禁海,至永乐天子时,此祖制便已名存实亡,私下开海者不计其数,遂有隆庆放开海禁,可我大明依然颓废,何也?”
见南居益沉思不语,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