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其实经常偷偷擦洗身子,她只是不洗脸不洗头而已。如果不是太难受,她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土堆里,谁也别注意才好。
她叹口气,用清水把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蓬头垢面形像一点点洗去,好在马乌草的汁液极是牢固,不用米汤是不能冲淡那块“胎记”的。
阿紫摸摸那“胎记”,心头闪过一丝忧虑,日后跟在那个“阴险”的谪仙身边,更要一切小心,万一被他发现自己贱民的身份,不但自己遭殃,还要连累好心帮了自己的三少爷林钧。
三少爷一定能活着回来,她也要活着等着三少爷,她还没向三少爷报恩呢。
阿紫慢慢悠悠磨磨蹭蹭,终于洗干净,换上欧阳妈妈给她准备的新衣裳。
衣裳很合身,就像为她定制的一样,翠绿的比甲,鹅黄的裙子,用的都是很好的料子,大厨房和烧火间里没有人穿这样的衣裳。
阿紫从净房里走出来,欧阳妈妈正坐在外间喝茶,方才那两个小丫头陪着笑脸站在一旁。
三人看到阿紫,倒也没有多看她,不过就是个又丑又哑的小丫头,让她梳洗打扮只是为了别让少爷嫌脏而已,又不指望着她能爬上少爷的床。
欧阳妈妈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色道:“听大厨房的管事说你只是哑,耳朵不聋,这倒挺好,免得听不懂差遣。既然进了墨留居,就要遵守墨留居的规矩,别跟着外头那些势利眼们一起乱嚼舌根子。”
说到这里,欧阳妈妈顿了一下,似是想起阿紫是哑的,这乱嚼舌根子的事同她也没什么关系。便又道:“好了,听说你也进府有些天了,想来也懂些规矩,这会子跟妈妈一起去见四少爷,对了,你指甲里的泥抠干净了吗?四少爷最爱干净,看不得一点脏污的东西。”
阿紫挺委屈的,她的手再脏,指甲里也都是干干净净的,说的就像是这天底下就你家少爷爱干净一样,那天他抢我宵夜时,可是一点也没嫌脏呢。
她把两只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小爪子伸出来给欧阳妈妈看,欧阳妈妈这才满意,站起身来,带着她走出屋去。
欧阳妈妈个头高大,走路时脖颈挺得直直的,几个正在东张西望的小丫头看到她,吓得连忙远远躲开。
阿紫猜想这位欧阳妈妈一定是位又骄傲又严厉的人,这位谪仙般的四少爷,或许在府里的地位并不高,否则欧阳妈妈也不会叮嘱她不要“跟外头那些势利眼们一起乱嚼舌根子”。
墨留居并不是很宽敞,不过五六间屋子,除了四少爷住的三间正房,其他几间都是下人们居住的。院子里种了一丛紫竹,紫黑的竹枝上是翠绿的竹叶,秋风拂过,竹叶萧萧,随风摇曳,碎了一地的疏荫。
四少爷林铮坐在书房的窗前,一身月白直裰,黑亮的头发用枚青玉簪子束住,拿着书册的手如玉石雕就,窗子敞开着,竹影如翠烟般映进来,那袭浅淡的罗衫也似染上凝碧。
“四少爷,新来的丫头过来了。”欧阳妈妈如同换了一个人,方才的凌厉全然不同,声音是细细柔柔,似是怕惊扰了这位谪仙般的少爷。
林铮的目光从书本上缓缓移开,看向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看到欧阳妈妈身边的那个翠衫黄裙的少女,他不由莞尔,若不是额头上块黑色胎记,他险些认不出这个干净整齐的少女就是那夜屋顶上的小脏丫头。
“就让她接替茗儿吧,不过都是些琐事,只要勤快些就是了。”林铮的口气淡淡的,但很温和。说完,他的目光又重新移回书本上。
欧阳妈妈本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少爷显然是不想再听,只好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对阿紫轻声道:“也不知道你是几世积来的福份,一个烧火丫头也能给贴身服侍少爷,还不快跪下谢恩。”
阿紫先前并不知道林铮让她做什么工作,这会儿听到欧阳妈妈的话,吃了一惊,林铮竟是让她做贴身丫鬟。
林家是大家族,住在这府里的除了林进德这一房,还有他的两位兄弟林进才和林进礼两家人,嫡出庶出的主子加在一起有几十口子,比起庆远冯家的人要多出许多。
阿紫来到林府快一个月了,对府内的规矩多多少少也都了解。各房各院主子的贴身丫鬟在这府里都是有面子的,甚至还另有小丫头服侍着。
这是好工作,可是不适合她这个隐藏的小贱民,再说她早就和三少爷说好了,等到三少爷回来了,她就去侍候三少爷。
林钧是她的救命恩人,阿紫很狗腿的寻思着,三少爷不喜欢四少爷,若是他知道自己投靠“敌人”,一定会不高兴吧。
阿紫拼命摆手拒绝,唉,做哑巴真痛苦。
可事实证明,她人微“言”轻,连欧阳妈妈都不能改变四少爷的决定,更何况是她一个小丫鬟。
阿紫又被欧阳妈妈从少爷书房里带出来,来到廊下,和她细细交待以后每日要做的那些事。
阿紫这时才知道,四少爷方才说的茗儿并非丫鬟,而是书僮。
半个月前,茗儿陪四少爷郊外踏青,不慎坠崖而死。
也就是说,阿紫的前任是因公殉职,不过是没有抚恤金的那一种,因为茗儿虽是府内的家生子,可父母双亡,他是孤儿。
如今林家在朝中虽是风雨飘摇,但也是这帝京附近的大世家,历来能给少爷小姐做近身的,都是如茗儿这样的家生子,像阿紫这样,从烧火丫头直接升上来的,她还是头一个。
阿紫一个头有两个大,她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