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阿目祛将它改变,首尾相接,在空间上是一个环形,但在夏元熙看来,却是一条直直的看不到头的漫长走廊。
这就像是在平面的纸上画了一条直线,把纸弯曲成筒,它就成了圆,但如果只论纸这个平面本身,这条线依然是条直线。
夏元熙并不懂得其中的理论,但她知道,任何拼凑都是有破绽的!
这一次,她不再只顾着和僧兵们厮杀,而是一击即走,逼退他们后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线索在哪呢?是龙血木的窗棂?还是影影绰绰的廊柱?抑或是平滑如镜的玉石地板?
夏元熙依次扫过去,只觉得到处都差不多。因为殿内装饰的形制彼此相当,就像是布匹上连绵不绝的福寿纹饰,只要仔细比对,就能把接口的花纹严丝合缝地组合在一起,让人难以察觉其中的端倪。
她放任身体以直觉行动,靠本能对接连不断的僧兵见招拆招,视线却掠过厅堂内的一切,最终停留在一幅壁画上。
在壁画中,左边是一位凡人在供桌前下拜,桌上香炉中青烟袅袅,好像在向冥冥中的谁祈求,在他远处的天空中,成千上万的天兵天将在云端显露身型,手中神兵利器熠熠生辉,似乎马上就要与妖魔进行一场旷世决战。
有些不对劲……夏元熙想。
看起来,壁画表达的是凡人祈求天神的援助,或是为即将到来的惩戒悔过,但是供桌上的东西只有一个香炉,让夏元熙觉得很不同寻常。
再联系看看周围的壁画,左方是天人享乐宴饮,而右方则是一些各处大千世界曾发生过的历史。
这幅壁画左右的内容,似乎都不怎么搭调啊……
她把太华雷音剑收回身边,雪白的剑光交织成一个包裹她的光球,将外面汹涌源源不紧的僧兵隔绝在外,然后来到那副壁画前仔细观看。
“啪嗒。”她脚步一滞,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这里的所有地砖都是以方桌大的美玉水磨而成,平滑如镜,每块之间严丝合缝,走在上面如同行走于宁静的冰面。
可是她刚刚感觉到,刚刚路过的接缝微微有些明显,虽然总体不过发丝粗细大的误差,但修道之人感官何其敏锐?分心他顾战斗时或许无法察觉,但一旦平静下来,刻意去观察,立刻就发现了疑点。
“香案?供桌?如果供奉的是画面上的天兵神将,也太寒酸了!以香气为食的,必然是天人乾达婆吧?也亏你能把这两幅画拼接在一起,可惜还是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夏元熙终于找到了困扰自己的疑点,她冷冷一笑,站在那条接缝的一侧,发动自己太华雷音剑最大的威能,狠狠向交接的地方斩去!
太华雷音剑代表着物质与精神,即使是空间这样抽象化的东西,它也能一剑斩开!
“哐!”
眼前的景象宛如玻璃破碎,剥离出一个似是而非的新世界。
在同样的位置,仍然有一幅画,里面那位凡人没有变化,依旧在供桌前诚惶诚恐,但是画面右半幅他面对的却不再是天兵天将,而是一位寻香而来的乾达婆。
大概是这里的主人截取了一段走廊,扭曲空间首尾相接,把一幅神魔大战的历史绘卷接到描述凡人贵族供奉乾达婆的场景,这才让夏元熙看出端倪。
但是,在之前的“接口”位置,却横七竖八倒着一些僧兵的尸体,地上血迹温热,必然是刚刚才死掉的。
看样子似乎是接口的空间链接断裂之时,这些僧兵正好从连接线上经过,被分割的空间将另一部分的身体带到别的位置了吧?
她刚刚也无数次穿过了这条连接线,如果在那时,隐藏在幕后的人断开了空间链接,只怕她的下场比这些僧兵好不了多少。
只是不知为什么那人并未动手,错失了重创她的大好机会。
不过敌人的失误就是自己的机会,现在环形迷宫已经解除,之前为数众多的僧兵在广阔的殿内铺开,也并不再和刚刚一样的接踵而至。夏元熙并不打算错失良机,于是提振精神,乘着猛进,向殿内最深处冲去。
此时,端坐在蒲团上的阿目祛睁开了眼睛。
“竟然被她察觉了,我倒是小觑了现在的年轻人。那三个乾达婆竟然还没搞定入侵者,我这边倒也不好很快解决,否则无端引起她们猜忌,也徒生事端……”阿目祛自言自语道。
“罢了,先让她逍遥一会。”
这样说着,阿目祛枯瘦的脸上那为数不多的肌肉开始隆起颤动,仿佛其下有着成百上千的蠕虫,最终它们平息下来,变成一张虚胖而年老昏聩的面容。
“嘿嘿,三位天女主子的吩咐,一定要用心去办。”
所以,当夏元熙看到他时,心中的期望有多高,失望就有多大。
这人长得跟实力强劲的世外高人、隐藏boss什么的完全不搭调嘛!只不过看到她威风凛凛地出现,就吓得从蒲团上跌落下来,一边颤抖地指着她:“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可知道这里是何处?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再不走,我定要让你悔不当初!”
真是全身上下都在散发一种弱者的气息……
“谁高兴理你是哪位?我问你,你可是这里管事的?我来找那个叫阿目祛的家伙有事,闲杂人等请自觉退让好么?”夏元熙不耐烦道。
“我就是不空法师阿目祛大人!你有何贵干?”胖脸头陀似乎想虚张声势,但他口吻怎么听都是毫无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