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过公主表姐的手,阿娇在掌心比划出问题。
“阿母,阿母所言!”平度公主干干脆脆招认了。每天,她都将姐姐妹妹还有父皇姬姬妾妾和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贾夫人,然后,母亲会详解给她听;她刚才说的,全是母亲大人分析的结果。
‘哈!就知道!’阿娇轻笑,再次起身,走到放满冰块的青铜器前。
‘唔,我是不是该让吴女进来?’馆陶翁主这回没有开冰鉴,而是转向壁下长案上的保温食盒,拿出一碟子点心,温吞吞的素点心。
点心的效果,明显不如水果受欢迎。贾公主只吃了半块,就丢下不碰了。
“阿娇,阿娇……因何?”平度公主搂住阿娇表妹的纤腰,一脸哀怨地摇啊摇:“因何,因何呀?”
‘什么为何?’阿娇对公主表姐突如其来的情绪冲动搞得莫名其妙。
“阿娇,女子因何于归?因何于归??”平度的大眼睛水光闪烁,看上去迷茫得不得了。
等一会儿,看两个表妹依然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平度公主干脆站起来,拽了阿娇的手走向镂窗,指指窗外。
镂空的、雕满复杂花纹的大窗子。
长信宫东殿在年初重新装修过,内殿被改成上下两层。通过仅覆素纱的镂窗,二楼窗边的人能很清晰地窥视东殿内的情景,而同时,殿中人则一无所觉。
肩靠肩从窗子望下去,三位贵女瞧见城阳王后和窦太后母女正东家长西家短的聊得兴起。
“阿娇,阿绾,掖庭……今多事矣!”
望着楼下相谈正欢的宾主,平度公主侧头告诉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密友兼表妹她有多难过:现在,后宫里乱纷纷的;姐妹间,本就不多的情分更渐稀薄——而这一切全是婚事惹得祸!
‘然而,为什么要成婚呢?’
引表妹再看楼下:王主姱、窦福音和卫氏三个忙前忙后;而健康未婚的城阳王主刘妜却舒舒服服盘腿坐在锦缎垫上,无所事事。
‘可怜的……’阿娇拧拧眉,看得五味杂陈:‘卫氏……还怀着四五个月身孕呢!都没个座。’
耳边,是平度公主幽幽地询问:
看看,看看,窦太后长公主还有陈王后闲聊,三个做儿媳妇的扇扇、捶背、端点心等等等等,干着平常侍女仆人才做的杂事,忙个圆圆转;而与此同时,小姑子刘妜却坐在那里,无所事事……
好吧!多余的话先不提,作为和窦缪自幼相识的堂妹和表妹,阿绾阿娇,在此时此刻之前你们能想象出窦福音低头弯腰伺候人的模样吗?
‘想象不到……’
阿娇和窦表姐对看一眼,连连摇头:‘做梦……也想不到!’
窦缪,字福音;是南皮侯窦彭祖与侯夫人嫡出的小女儿。
窦福音未出嫁时虽说没封号,长相也谈不上漂亮,但在窦家在南皮侯官邸在帝都长安的贵族圈,却也是个一呼百应、受尽宠爱的矜贵千金——从来只有被人伺候的份儿。
而当嫁为城阳国度‘王太子妃’,做了仅次于藩王后的贵妇后,没想到反倒伺候起人来了?!
为什么地位上升;待遇,却下降了???
‘还有大母,也很奇怪哦!刘妜坐着不动,福音表姐却要忙着忙那……’
阿娇透过素纱看窦太后——她亲爱的祖母——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楚:“大母那么护短,对娘家百般的爱护,简直不敢相信她老人家会坐视窦家人被不公平对待。’
‘或者,女儿一旦嫁出门……即便依旧姓窦,也不被当成自家人了?”
娇娇翁主无法不这样想——毕竟,窦缪还是那个窦缪;区别,只在‘未婚’和‘已婚’!
平度公主在问:干嘛结婚?我们为什么要成婚?有什么非要嫁人不可?
‘可是,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啊!’
窦表姐诧异于这颠覆性的问题,喃喃些诸如此类的重复——不知道是问表姐妹,还是问自己。
‘这算什么理由?人云亦云!根本不成立嘛。’
娇娇翁主无法同意,渐渐地陷入沉思:如果、如果婚姻只意味着麻烦和负担,为什么要嫁?
平度公主显然与陈表妹更有共识,认认真真地一项项列条目:有母亲,有兄长,有朋友,有亲戚,有乐子……她现在的生活她感到非常非常快乐,也非常非常满足。有什么理由必须改变??
闻言,阿娇努力点头——她和公主表姐同感,同感!
这观点和窦表姐所受到教育太抵触了,窦绾贵女一时愣在那里,茫茫然不知如何表态。
二比一!
拉门响……
“不嫁?”一个不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冰棱般的尖锐:“非不愿,乃……不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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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不愿,乃……不能也!”
坐在平度公主原来的位置,城阳王主刘妜品尝着水晶盘中剩余的水果,粉红粉红的苹果脸配上水灵灵的杏眼,活泼明丽:“不嫁……女子何以为生?”
“何以为生?”平度和阿娇困惑地彼此看看——‘出嫁’和‘生活’之间,有关系吗?
城阳王主放下手中的金果签,故作惊讶地问两个皇家孙女:
她们不会是以为‘遍体绫罗’‘玉食琼浆’‘珠光宝气’‘奴仆成群’的日子是天上掉下来的?全都不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