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里的红烛燃到了根部,烛化作一滩凝固的泣血红泪,洒满了鎏金烛台。最后“啪”的一声,释放出最后一丝光亮后,终于熄灭了,狭窄的耳房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漆黑寂静。只有那红菱窗外,北风呼呼凄冷无比,吹着那些枯枝灌木,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像是有无数的山魈鬼魅隐在暗处哀哀呜咽。
钟紫苑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双膝,背心里忽冷忽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脑中的万千思绪犹如一团乱麻搅得她心神不宁。
“哎呀!贾大夫,你怎么还躲在这里,他们早就走了。”玉姬端着一盏紫铜鹤顶蟠枝烛台走了进来。忽然而至的光明和惊呼声唤回了她一丝神智,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外面静悄悄的早没了说话的声音。
钟紫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道:“瞧我,想事想入了神,居然没发现他们都走了。”
玉姬见钟紫苑露出的笑比哭还要难看,神色中也带着一丝惶恐和不安,她忍不住蹙着眉头担心的说道:“你没事吧?”
钟紫苑摇摇头撑着地板想要爬起来。也不知是不是一个姿势坐久了,阻碍了血脉的运行。只觉得双腿就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爬,痛痒无比,根本就不听使唤。
她毫无防备,一个踉跄几乎摔到玉姬的身上。也亏着玉姬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她,才不至于被她连累一起摔倒。
钟紫苑在玉姬的帮助下稳住了身形,忍不住懊恼的苦笑道:“瞧瞧,我还真是没用,尽做些连累人的蠢事。”
玉姬诧异道:“贾大夫,你今儿是怎么了?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钟紫苑摇摇头,待双腿那阵痛痒过去后,终于恢复了知觉,才扶着墙壁慢慢走了出去。外间的大屋亮如白昼,原本奢华精致的席面也已经被撤去,空气中还弥留着食物的香味还有蜜酒的清甜。
钟紫苑在空空如也的桌前坐了下来。玉姬将那盏紫铜鹤顶蟠枝烛台搁在桌上。又提来一只朱漆雕牡丹花的食盒,笑道:“世子爷担心你方才没有吃饱,所以让厨房里下了一碗鸡丝面,你快趁热吃。”
说话间。她已经从食盒里端出了一碗黄澄澄的鸡丝面,还洒着葱花搁着几根绿油油的青菜叶,香喷喷的,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还有二碟酱菜,一碟是酸甜乳瓜。一碟是腌糖蒜。
钟紫苑此刻心里又慌又乱,一分食欲也无。她拿起银箸挑起几根面条放进嘴里,就觉得如同嚼蜡般没有一丝滋味,勉强咽下去就像是在胃里压上了一块大石。她哪里还吃的下,只挑着面条随意的问道:“他们去哪里了?”
玉姬笑道:“世子爷他们一起去瞧符大叔了。”
“睿亲王瞧见豆蔻了?”钟紫苑心中一惊,她忽然想起豆蔻还留在符思远屋里,要是被朱毅瞧见,岂不是要穿帮了。
玉姬似乎窥得了她的焦虑,忙安慰道:“放心好了,豆蔻在睿亲王去之前已经躲开了。不会被他瞧见的。”
“那就好。”顿了顿,钟紫苑忍不住央道:“玉姬姐姐,那蜜酒还有吗?给我倒一杯吧!”
玉姬见她神情焦虑难安,于是不忍拒绝,笑道:“只能半杯,多了可不行。要是让你喝醉了,世子爷还有郭世子都饶不了我。”
钟紫苑无奈道:“行啊!半杯就半杯吧!,有总比没有好。”
玉姬为她端来了蜜酒,见她思绪不宁也不敢离去,陪着她东拉西扯的聊了一阵。再加上一杯蜜酒下肚。倒是让钟紫苑心情好了不少。她摇着手里空空如也的水晶杯暗暗思忖:怪不得以前读大学时,寝室里的同学,每次失恋总是要喝的酩酊大醉,说是一醉解千愁。这几杯酒下了肚子暖暖的。脑子里晕晕的,的确是少了很多烦恼。
屋外又传来踩在积雪上所发出的“嘎吱嘎吱”脚步声。她一惊,慌忙丢了手里的杯子。就像是中箭的兔子般,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窜进了耳房里,倒是把玉姬闹了个眼花缭乱。
钟紫苑屏气凝神的紧紧靠在墙壁上,那点酒劲早就丢到了爪哇国外。要说先前她躲进耳房里心中多少还有些不服气。此刻却是异常诚惶诚恐。恨不得求诸天神佛保佑,只希望那位闹出狗血反转剧情的睿亲王,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才好。
好在没过多久,郭承嗣夹带着一身寒气出现在了她面前。他蹙着眉峰,不解的问道:“你怎么还躲在这里?”
钟紫苑一看见他心中的惶恐和委屈再也忍耐不住,眼中一酸,泪水就滑了下来。她趁着酒劲猛地扑入他的怀中,把小脸紧紧藏在他的胸前,呜呜咽咽的啜泣起来。
把郭承嗣闹了个手忙脚乱,他轻轻的拥住她,一边笨拙的拍着她的后背,一边一迭声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就听一个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别理我,让我自己哭会。”郭承嗣竖着耳朵好不容易才听清楚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只得静静的拥着她,站在这狭小的耳房中,等待她这突兀的澎湃情绪缓过去。
他身上的气息温暖还带着淡淡的酒味,钟紫苑埋在他怀中深深的嗅着,很快便稳住了情绪。她抬起脸才发觉他身上那件茄紫色四合如意纹蜀锦狐领袄子,居然被自己哭湿了一大块,而且还是在最显眼的胸口处。她面上一红,徒劳的伸出手指在那团湿痕上抚了抚,焦急道:“把你的衣裳弄脏了,这可如何是好。”
郭承嗣眼神一黯,忙捉住了她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