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方才觉得背脊发凉,此刻,殷慕怀更加觉得由里到外的冷,心寒!
他慢慢扭头看向始终坐在梳妆台那边描眉的男子,脸色再也没有先前的漫不经心,很凝重,透着不悦。
“你的家事?”屏风后传出和煦的嗓音,只是这嗓音,此时,微愠。
顾玦没说话,只是凝眸,看向梳妆台那边正在细细描眉的人。
那人画眉的动作只是顿了一下,继续,仿若不受影响。
久久等不到那人说话,顾玦缓缓离座,起身,欲要离开。
但是,对面的殷慕怀倏地拍案而起,手上的茶盏旋转直直朝他砸去。
凤眸余光凌厉一扫,俊脸微偏,茶盏从耳畔飞过。
他伸手抓住,动作很随便,仿佛运作茶盏的那股内力在他这里只是一股清风。
徐徐回身,手掌微微向前一推,将吸在掌中的茶盏反击回去。
茶盏稳稳钉在殷慕怀面前的桌面上。
殷慕怀看了眼,手撑在桌面上,翻转过去,直接与他交手。
顾玦负手在后,只避不攻,屋子里身轻如燕地闪避。
“家事!好一个家事!好一个自己处理!”殷慕怀生气地冷笑。
“住手!”威冷的嗓音来自方才还在描眉的戏子。
殷慕怀收手,拂袖,愤愤地背身而立。
顾玦抬眸,冷静地看向他。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已上好了妆,看不出本来的真面目。
那人幽幽看向屋里燃着的蜡烛,“人,我已经安排好了。”
顾玦瞳孔骤缩,一掌击倒烛台,转身,箭步离去。
那根蜡烛已快烧完了,也就是说,安排的人马上就动手了。
动手,是怎样的动手?
这些年是在血腥味里泡过来的,什么样的事需要用什么样的手段,他很清楚。
譬如,方才殷慕怀说的,让她接客,逼风曜交出东西。
又譬如,更残忍的……
屏风后,走出一个清雅俊逸的男子,赫然是当今丞相薄晏舟。
他看向那个倒地的烛台。
倘若,那个女人真的出了事的话,那这烛台就意味着决裂。
顾玦就是这样,即便真的非得到了动手不可的地步,他只会选择自己动手,宁可自己痛,也不要他人动手。
同样,若是没经过他的允许就擅自动他的人,哪怕那人真的天理不容,他也决不原谅。
薄晏舟看向那个戏子,恭恭敬敬地对他微微行了一礼,道,“家教不好,请您见谅。”
那戏子起身,双手负后,散发出浑然天成的威严,“这条路,有多艰难才走到而今你们不是不知晓。”
“是。”
“他若要怪,那就怪吧,总要有一人动手。”幽幽地叹息。
薄晏舟与殷慕怀相视一眼,再看向戏子。
是的,他们都明白,留着风挽裳始终都是个隐患,而今这个隐患就要爆发了,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可是,他们虽然清楚,却没人下得了手,而眼前这一位,也正是看穿了他们,所以跳出来做这个坏人。
如他所言,这条路,每一个人都是披荆斩棘,步步惊心。
下了这么久的棋,输的代价,他们付不起。
“散了吧。”那戏子挥手道。
薄晏舟对他颔了颔首,转身看向殷慕怀,“还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都一个人扛着。之所以那样说,是不想我们为难。”
这殷慕怀之所以大打出手,气的是顾玦没把他们当做一家人。
殷慕怀没有说话,沉着脸色,拂袖离去。
※
幽府里,万籁俱寂。
风挽裳紧攥着那那颗小石头,提着灯来到客院。
她站在门外踌躇了好久,才抬手敲门,心是无比地紧张。
敲了又敲,里边的人终于来开门。
无艳,不,是小曜,他依旧是一身白色衣裳,就这般完好无缺地站在她面前。
看着看着,她不禁泪盈于睫,“小曜……”
十年,她一直为寻他而活,怎可能不刻骨铭心,怎可能不潸然泪下?
“你到底还要我再说多少遍,我不……”
‘是’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一颗小石子坠在眼前,微微晃动,也晃起了他六岁以前那少得可怜的记忆。
这颗石子,他甚至忘记是怎么来的了,只知道那是唯一能让他找到回家的路的东西,那是他的名字,所以,他一直珍贵的保存着,直到三年前……被顾玦夺走。
他说:从今日起,你不再需要这个名字,也不再需要过去。
就这么一句话,剥夺了他整个人生,将他推进万丈深渊里。
所以,三年,他用了三年爬上来,爬回来报仇。
“你是!你是我的弟弟小曜!”风挽裳泪光闪闪地看着他,“无妨的,我可以等,等着你愿意认我的那一天。”
一阵冷风吹来,风曜看向她没有披披风的身子,转身回屋。
见他没有关门,风挽裳心喜,因为他默许她进去了。
将灯放在门外边,她迈入屋子,并轻轻地关上房门。
进到内室,看到风曜正在收拾衣裳,她忙不迭上前拿过他手里的衣裳帮忙。
“不用。”风曜把衣服拿回来,低头继续整理,不言不语。
手里的衣服被拿走的那一刻,风挽裳满心失落。
她看着对她拒之千里的弟弟,终于有机会说出那一声她这十年来一直想说的话,“小曜,对不起!”
可是,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