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条路本来就不适合她走。
小挽儿,你该过的是平静的日子,而非惊涛骇浪。
纵然相思入骨,纵然万劫不复,爷只愿你眉眼如初,风华如故。
他倾身上前,在她的头顶上,落下最后一记轻轻的吻别,收手,退开,站起,转身——
“不要走……”
一声梦呓,几不可闻。
他听到了,浑身僵硬,不敢回头去看她。
“孩子……长悠……”
又是含糊的梦呓,他怔住,微微回头看去。
她没有醒,脸依旧埋在膝盖里,只是做梦,梦到他们的孩子……环抱膝盖的手,指尖微微抓紧。
这种感觉他懂,像藤蔓一样的噩梦,夜里紧紧缠着,在梦里痛苦,撕心裂肺。
那是,取她心头血之后的事,夜夜自梦中惊醒。
有时候是拔针时,她的血喷了他一脸的画面。
有时候是她倒下后,那颗心再也不会跳。
而今,又多了一个噩梦,一个不信她,愧对她的噩梦。
只有痛苦到极致,才会这样子日夜受噩梦缠身,只有不放过自己,才在梦中怎么也走不出来。
他回身,弯腰,想揽她入怀,想抚慰她的心伤,她的痛。
可是,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半响,艰难地收回。
不能!
再也不能!
她承受了本不该她承受的太多、太多。
转身,他昂首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里边是坚不可摧的决然,闪身离去。
黑影消失,国色天香的大殿里,人人熟睡,唯有一人悄悄睁开眼。
霍靖看着从窗口离开的身影,再看向那个抱膝而睡的女子,她的身上已覆盖上一张织锦被褥。
他其实也听到了,那夜,那个被追杀带着孩子连夜逃至幽府的妇人,和盘托出了一切。
原来,夫人腹中的孩子是被萧璟棠唆使大夫骗夫人说是‘死胎’才导致流掉的,并非当初大夫所说的那样,是在萧璟棠和孩子之间只能选其一。
难怪那日她险些想不开,他真的很庆幸在最后一刻她恨了,至少她的恨让她活了下来,活到今时今日。
一路走来,这孩子真的是受尽委屈,受尽苦痛……
唉!
……
晨光穿透窗棂折射进屋里,天亮了。
风挽裳醒来,缓缓抬起头,皱了皱眉,眯了眯眼,适应了亮光后,她扭头去看,大家似乎早就醒了,却待在一边安静地不出声,似乎是怕吵醒她。
她有些羞窘地对他们微微颔首,赶紧起身,然而,从身上滑落的被褥让她怔住。
她记得自己昨夜睡着时并未同他们一块盖一张被子,因为中间还有孩子,怎一觉醒来整张被子都在她身上了。
而且,这张被子用料均是上等,昨日取来的被子都是从库房里直接取的准备过冬用的被褥,就算是新的,料子有这般好吗?
但是,不是从昨日取来的那些,又是从哪来的。
算了,幽府也并非苛待下人,兴许有那么一两张也不无可能。
风挽裳将被子收拾好,再整了整衣裳,没看到霍靖,想着应该是到厨房忙早膳去了。
她对其余人颔首微笑,然后,开门出去。
外边看守的几个禁军瞧见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更认不出她是谁,只当她是一般的烧火丫头。
估计是不会想到一个幽府的夫人会穿这种厨娘的衣服,干烧火的活。
风挽裳直接前往厨房,一路上碰到禁军巡逻,她低着头匆匆走过,唯恐被认出来。
到了厨房,霍靖与其他几个已经张罗好供那些禁军用的早膳,接下来才是府里人吃的。
“夫人,爷那份,您要不要亲自来做?”昨夜那位大娘笑眯眯地问,所有人看她的目光也颇为兴味,倒叫她不好意思了。
“我……呃,也好。”本想拒绝的,但是想起自己偷偷溜进来不就是为了想要照顾他吗。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默默地低头忙碌。
风挽裳挽起袖子净手,洗净所需的器皿,然后淘米,每一步都极为认真仔细。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应是一夜未睡,就算睡了也未睡多少,她决定熬些清淡的粥给他。
用的是最上等的米,文火慢熬,熬得米粒皆化,看起来米粥滑润。
她又做上几样小菜,让人一块给他送去。
然后,便是忐忑地等待,怕等回来的又是他不吃的消息。
但是,等来的却是一阵脚镣声,由远而近,从前院,从花园,越来越清晰。
直到出现在她眼前,身后还跟着两个缉异卫,两个禁军……
她吓得转身就走,但是,他叫住她——
“还想躲到哪儿去?”
阴柔徐徐的嗓音,在这美丽的清晨听起来却是冷入人心的。
不得已,她停下脚步,缓缓回身面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那必定是不悦至极。
她该开心他还是吃出来是她亲手熬制的粥吗?
但也意味着,她可能又要被他赶出去了。
锵……锵……
他脚下的铁镣随着他的每一步移动发出响声,仿佛刮过她的心,钝痛。
很快,他走近,站在她眼前,同样带着铁镣的手,轻轻抬起她的脸,“你到底在做什么?”
她被逼抬头看他,俊脸苍白,凤眸虽还是深邃惑人,却也布满疲惫的血丝,此时,正冷厉地审视她,很不谅解。
目光缓缓下移,他穿的还是昨日的那身衣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