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四十几许的年纪,下巴上留了一撮山羊胡子,穿着书生长衫,倒好似先生样子。
不过荣景瑄和谢明泽却从他行走动作看出端倪,这一位,虽比不上刚才那年轻利落身手,却也相当了得。只看他落脚轻快,不带半点声音。
等进了堂屋,荣景瑄一直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
堂屋里此刻正坐着一位古稀老者,他整个人干瘦如柴,鬓发也花白稀疏,他半闭着眼眸,似连呼吸都停了。
可当众人进去,那老者却微微睁开眼睛,直直往荣景瑄方向看了过来。
只一瞬间,谢明泽就下意识挡在荣景瑄身前,手里一直没有松开的佩剑早就出窍,带来一阵寒光。
那老者的目光彷如冬日里的寒潭,冰冷、锐利、直刺人心。
似乎是有些差异谢明泽的动作,那老者微微偏过头来,突然冲谢明泽笑了笑:“谢怀信的儿子?甚好。”
谢明泽一愣,却被荣景瑄握住手腕,轻轻往身后带了带。
“师父,许久未见,瑄给您见礼了。”荣景瑄说着,恭恭敬敬冲对方行礼弟子礼。
听到师父这个称呼,不仅谢明泽,就连荣景珩跟钟琦他们都吃了一惊,仿佛从来都不知荣景瑄还有这样一位老师。
谢明泽轻轻皱起眉头,他同荣景瑄可算是大小一起长大,几乎同食同寝,一天里的大半时光都同荣景瑄在一起,就连当时的太子太傅顾振理也同样是谢明泽的老师。
谢明泽的武艺师父跟荣景瑄也一样,只不过他从小就在武道比不过荣景瑄,他一直以为是对方比他有天赋,如今看来,恐怕跟宁远卫有些关系了。
那老者一直稳稳坐在椅子上,就算当今天子给他行礼,他也没有挪动分毫。
“陛下,许久未见,你已这么大了。”老者低声道。
他声音暗哑,仿佛有许多痛苦都包含其中,吐不出来,咽不回去,难受至极。
“师父,知您健在,瑄甚感安慰。此番能见您一面,也了了瑄之心事。”荣景瑄轻轻走过去,半侧着坐到老者身边。
听了荣景瑄的话,那老者的目光闪过暖意,可下一瞬间却又寒冷如冰。
他用漆黑的眼眸扫过其他几人,然后便说:“阿山,带几位客人去休息一下。”
刚才给他们开门的中年人便马上取回油灯,礼貌地做了一个手势:“皇后陛下,六殿下,这边请。”
谢明泽定定看着荣景瑄,见他没有表示,便直直立在原地,对那中年人的话语充耳不闻。
荣景珩见皇兄和明泽哥都没动,自己也咬牙挺直脊背,没有跟着离开。主子们都未离开,钟琦跟小福子自然不好走了,他们对视一眼,只好往后退了两步,贴着门边站稳。
荣景瑄知道师父这是有要事同自己说,而此时环境陌生,谢明泽轻易不会离开自己身边,便笑着道:“钟琦小福,陪六殿下去休息。小六,不要忘记吃药。”
他说完,又回头冲老者道:“师父,明泽是朕的皇后,什么话他都能听得。”
他这话说完,谢明泽明显看到老者皱起眉头,却没说什么。
等到堂屋里只剩下谢明泽、荣景瑄、老者与二十四人,老者才道:“陛下,太上皇下的旨,怎么可当真。”
“师父,无论怎么样,他都是朕的父皇,也曾经是大褚的皇帝。朕和明泽已经大婚,他也上了我荣氏族谱,自然是朕的皇后。”荣景瑄淡淡道。
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到一丝勉强和不甘。
二十看了看他,又瞧了一眼表情一直没变过的谢明泽,开口道:“师祖,陛下所言不虚。”
老者闻言,猛地闭上眼睛。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他突然睁开眼睛,直直看向站在原地的谢明泽:“陛下,都是为师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