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千人,是在无法耕种更多的田地了。
更重要的是,远山脚下虽然偏僻,可田地却都不是盐碱地。除了葡萄苹果,还能种小麦高粱,那才是实打实的粮食。
只有一点,这里离丰城并不近,从城中过来,坐马车也得大半天功夫,百姓是跑不起的。
朗宁友一时间心中反复纠结,就是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来。
地有的是,只要耕种便可,可人过不来,总不能叫百姓露宿街头。
荣景瑄没有说话,倒是谢明泽坐回他身边,笑着说:“郎大人,如今兵营可都空着呢。”
一句话……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朗宁友脑中顿时清明一片,什么都明白过来。
兵营还空着,还能住上万人,而荣氏,如今正缺兵力。
“二位陛下,老侯爷……”
一直没说话的冯柏睿突然大笑出声,道:“郎大人,老夫如今只是给家中小辈帮帮忙,大事还是要听他们的,你说是不是?”
朗宁友心中一凛。
“陛下……臣,”朗宁友心一横,撩起衣袍直接跪了下去,“陛下,臣愿归顺大褚,祝陛下复我大褚正统,复百姓安居乐业。”
荣景瑄站起身来,亲自扶起他:“郎爱卿果然忠心可嘉,当年朕调你来丰宁,实在是丰宁百姓的福气,也是我大褚的福气。”
从进来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自称为朕。
“昨日朕与明泽商议,如今勇武大营大半空着,只住十中一二,而屯田也大多荒芜,丰宁百姓无法在自家田地里补种葡萄,不如都来勇武大营改种其他粮食。”
朗宁友点点头,他自来勇武,本就是这个想法。
然而荣景瑄话锋一转,突然道:“兵营都空着,给百姓居住无不可。爱卿也知我与明泽身于勇武,其实不止我们,小六与两位公主不日也要到达,如让百姓直接住进来恐怕不妥。”
确实……很不妥当。
荣景瑄选勇武大营藏身,如今又现身来见他,已经很明白显示出了他的想法。
他要从勇武开始……一步一步,把陈胜之拉下宝座,重复大褚荣光。
朗宁友记得,他第一次拜见荣景瑄的时候,是永延三十一年殿试。
年仅十二岁的少年坐在金灿灿的太子宝座上,认真看着他们答卷。
殿试做完之后,荣景瑄并未让他们离开,只询问了身旁的顾振理,然后单独叫了两人上去策论。
他问:“何以为国。”
少年声音清朗,眼神明亮,比他那个坐在后面昏昏欲睡的父皇不止强了百倍。
两位学生回答完,荣景瑄认真道:“国者,百姓家也,诸位爱卿谨记。”
当时朗宁友十分震撼,这样的话并不像是十二三岁少年人能说得出来的。
可看到他身边的顾振理,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有这位天下大家为师,少年太子博学兼理,并非不能。
这个时候,朗宁友觉得他只要听从陛下安排便可。
于是他问:“请陛下示下。”
荣景瑄没说话,倒是谢明泽温和道:“兵营,自然还是要兵士住。勇武大营还可分出北区,供兵士家眷安置。“要兵士住?
朗宁友一下子便明白过来。
只要百姓愿意从军,便可拖家带口到勇武大营,兵士们住在兵营里里,家眷住北区。操练之后还可一起侍候屯田,一家子都有了活路。
更何况,兵士是不用交农税的。
只有一点,既然要从军,便要弃农户成为军户,一但有战事,必要有男丁从军。
“陛下要屯兵?”朗宁友小心翼翼问。
荣景瑄也笑:“正有此意。”
朗宁友盘恒片刻,终于答:“明日我便张贴皇榜,告知百姓朝廷旨意。后日……便贴公告,只曰勇武大营有空置良田,如百姓愿意阖家搬至勇武大营,便可耕种?”
他这个说法倒是不错,现如今陈胜之已经有隐隐放弃北二郡百姓之意,这两个郡一旦人口骤减,就算以后荣景瑄逃过去也无用。
前几日,荣景瑄特地让宁远二十选了十个精兵,假装他与谢明泽的样子往西北窜逃,陈胜之恐怕以为他要去找令氏呢。
丰宁这边即使有探子,估计也想不到荣景瑄在勇武大营屯兵,不过以为是丰宁郡守不得已为之。
朗宁友不愧是大褚最年轻的郡守,这一套官腔打得极好,荣景瑄十分满意,点头称赞:“甚好,便这样办吧。”
他话音落下,外面钟琦报曰:“陛下,二公主到了。”
荣景瑄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抓住身旁谢明泽的手:“阿泽,二姐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