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景瑄和谢明泽就这样走了,仿佛他们根本不在意在冷宫里到底会发生什么一样。
屋里,呼牙和荣礼贤默默对望。
荣礼贤仿佛被带去了三魂七魄,他茫然地看着前方,灯影里的那个人是这样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他们认识多少年了?是十二年还是十三年?荣礼贤已经数不清了。
他只知道,他对他一见钟情,再见难忘。
他爱他,爱到忽略了所有至亲,爱到无视了一切朝政。
婵娟如何死的?他恍惚地想了想,还是没有答案。
他害怕知道真相。
呼牙突然轻声笑笑:“呵,你想问我皇后的事吗?”
荣礼贤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他问:“婵娟……真的是你?”
“哈哈哈!”呼牙放声大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你的皇后比你聪明多了,有她在宫中一天,就会有无数人盯着我。我无论想做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荣礼贤啊荣礼贤,你还不如一个女人。”
荣礼贤艰难地挣扎起来,摇摇晃晃扑到他身上,使劲掐着他的脖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婵娟?她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她甚至默许了你的存在!!”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拼命过,也是第一次做出伤害呼牙的举动。
然而他一向手无缚鸡之力,掐着呼牙的双手颤颤巍巍,根本无法对对方造成伤害。
呼牙冷笑一声,双膝一弯,狠狠把他踹到一边去。
“我为何要伤害她?因为那是你们大褚欠我的!”
荣礼贤趴在地上,已经起不来身来。
他身上疼,心里更疼。
呼牙猛地红了眼,深深喘着气:“再说,你别告诉我你其实不知道,真恶心荣礼贤,你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把那些罪孽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可你别忘了,那些事情都是你纵容的,如果你不把我带回来,如果你不事事都听我的,一切将会不同。”
“荣礼贤,你比懦夫还不如,连你儿子都不愿意见到你,你这一辈子真可悲。”
荣礼贤咳嗽两声,唇角溢出鲜血。
“我想问你,到底是为何?”荣礼贤挣扎说道。
呼牙长长出了口气,他仰头看着刚才荣景瑄点亮的宫灯,终于道:“我父母都是哈唯塔的普通百姓,因为父亲长相更像乌鹤人,所以从小便受欺负。在我十三岁那年,乌鹤又来进犯哈唯塔,父亲下工回家,被大褚士兵当成乌鹤人直接射杀。”
他语气很淡,仿佛说的是别人家的故事,荣礼贤沉默听着,连表情都没有变。
呼牙又道:“父亲死了以后,母亲一病不起,没几日就走了。我带着年幼的妹妹在街头讨生活,受尽欺凌,最后眼睁睁看着妹妹饿死了。”
“第二年乌鹤又来了,他们偶然见到我,以为我是乌鹤人,便把我带了回去,让我跟着大巫学习,好吃好喝养到大。”
呼牙说:“大褚害死了我所有亲人,你说,我到底是为何?”
荣礼贤糊涂了一辈子,却在临死之前突然清醒过来,他慢慢爬起来,晃晃悠悠坐到呼牙身边。
灯影下,他唇边的血丝仿佛胭脂,带着妖异的美。
明明已经人到中年,却依旧让人觉得怦然心动。
呼牙紧紧攥住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荣礼贤突然开口了:“所以你恨大褚,恨不得它灭亡,对吗?”
呼牙点头:“对,所以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荣礼贤面容灰败,就连眼眸都黯淡下来,可他还是认真盯着呼牙看,问他:“阿……不,呼牙,我想问问你,这么多年,你真的从未喜欢过我吗?”
他这一辈子过得糊涂,对妻子儿女糊涂,对国家百姓糊涂,对呼牙的做所作为也糊涂。
可有些时候,他却又有着狡猾的精明。
他们在一块十几年,他从来都没问过呼牙是否喜欢他,是否爱他。
仿佛那时候即使呼牙回答了,也都是骗他的。
在他心底,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可他还是想问一句。
要不然这辈子他为了他犯了那么多错误,害的大褚山河覆灭,害的百姓颠沛流离,到了没个答案,他也着实有些不甘心。
他已经是千古罪人,不应当再苟活于世,所以临死之前,就让他明白一回吧。
无论呼牙的回答如何,他总归有了答案。
呼牙默默看着他,突然伸手摸了摸荣礼贤的嘴唇。
荣礼贤一双暗淡的眼眸突然闪起点点星光,比宝石琉璃还要璀璨。
呼牙突然撤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真恶心,我这辈子最恨的便是你,每一次碰你,我都想换一层皮,要不然连饭都吃不下去。”
荣礼贤眼中的光终于黯淡了,他呆呆坐在那里,终于死了心。
他突然觉得跟自己相比,儿子荣景瑄才可堪当大任。
他没有让自己千刀万剐,也没有万箭穿心,他只是把他跟呼牙关在一起,就让他痛苦的几乎死去。
只有最爱的那个人,才能把他伤到如此。
荣礼贤终于不再问了。
那些答案,对于他来说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荣礼贤突然变了脸色,他一下子扑到呼牙身上,伸手就想要掐他的额头。
呼牙被他的攻击搞得猝不及防,微微往左闪躲,而后便挥拳使劲打中了荣礼贤的脸,把他击倒在地。
荣礼贤大声咳嗽着。
呼牙被他吐出的鲜血激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