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刻,穆云歌身着有些宽大的官服,来到乐府祠门外,刚要伸手拍门环。
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打开来,里面的院落堆满落叶,腐朽的横梁上架着残缺不已的编钟。正前方的一个桌子上,一个胖子正一手支着头颅在那里打盹。
看他身上的官服正是六级的青蟒绣纹,穆云歌便知道这应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新任乐府编修穆云歌见过主丞。”
穆云歌恭敬的施一礼。
然而那乐府主丞嘴角动了一动,却又沉沉睡去。
穆云歌倒有些尴尬,施着礼没有回应,也不好走掉。
少顷便累得腰酸背痛,正在这时,另一个与她同样着七品官服的年轻士子走了进来。
他好奇得打量她,“你是?”
穆云歌苦笑道。“我是新派来的编修穆云歌。”
来人看看她满头的大汗,又看前面睡得鼾声震天的主丞,顷刻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冲她使了个眼色,“瞧我的。”
说着突然反身到。“乐府编修刘钰恭迎圣驾。”刘钰的声音怎么也说不上大,可是那正沉睡不已的主丞突然一个高蹿起来,啪啪一打袖子,就是一个单膝跪地。
“乐府主丞王胖子见过陛下,祝陛下龙体康健,如日初升,如月之恒,祝陛下雄才伟略如滔滔江水,势不可挡……”
王胖子正背的滚瓜烂熟,突然却听见噗嗤的一笑。
只见自己的手下刘钰手抱着胸打趣的看着他,而一旁穆云歌也终于直起那酸楚不已的腰。
王胖子忽的从地上蹦起来,“你又耍我。”
然而刘钰白了他一眼。“你睡成这幅样子,纵然王上真的来了,不等你说那套漂亮话,早判你个渎职之罪,把你扔回去种田了。”
说着便往里走去,里面是乐府的内室,才是他们真正做事的地方。
王胖子拍打着袖上的尘土,咕哝到。“别说是皇上,就是分管乐府的代敏大夫也半年见不到一次面。我们这里啊,就是个养肉的地方。”
他说着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却猛然瞟见旁边的穆云歌。
“你……你是?”
穆云歌陪笑道。“王主丞,我是新派到这里的乐府编修。”
“这可真有些奇怪。”王胖子说道,“已经好几年没有往我们这里派过人了。”说着他突然后知后觉的叫道。“怎么,看你这体态声音,你是个女人?”
“云歌确是个女子。”
“这真是奇了。”王胖子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安定一下心神。“我怎么觉得这事儿透着古怪,莫不成这安逸的乐府要出什么事儿?”
“我说王胖子,你的胆子比针鼻都小。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出事也八成是因为王上发现你堆满院子的破铜烂铁。”
王胖子哼了一声,心里嘀咕,国丧三年,不得娱乐。这也不能怪我。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嗓音,“圣旨到。”
说着,老太监抬脚就进了来。
“敕天奉命,皇帝诏曰。新王继位,特有白蜡,真象,白沐,诸禾四国使臣将于三月之后道贺,着乐府祠编纂三首新曲,务要达承交好之意,又扬我真辽国威。
特此宣召,不得有误。钦此。”
“臣等奉召。”
王胖子带着穆云歌,刘钰叩首道。
老太监眼目一瞟,将圣旨递给王胖子,足不沾尘,又转身离去了。
只留下三个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王胖子挠挠头,说到,这样吧,“曲子正好三首,本主丞一首,负责这个欢迎交好之乐。刘钰,你一首,负责宾礼款待之乐,至于,这个云歌嘛,你就负责这句‘扬我国威’。”
刘钰一听,眸子就是一凝,刚要说什么。
王胖子就道。“好了,就这么定了。管理这乐府事物本也是本主丞职责所在之事。”
“是,云歌知道了。”
穆云歌知道,王胖子的确是这里的管事,所以轻轻扯了扯刘钰的袖子。
刘钰气恼的望过来,对上穆云歌的眸子,宛若一泓秋水,却透露着感激的光芒。
“刘编修,云歌初来,尚不熟悉乐律,有什么不懂得,恐怕还要打扰刘编修。”
刘钰点头道,“有什么,就来问我好了。”
话虽如此说,然而刘钰毕竟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所以这一日剩下的时间里,穆云歌就在埋首书卷中度过。
得知乐理共分“宫商角徵羽”五音,乃三分而取音。分别与五行相对应,映射五色和五脏。
云歌分的的是扬威之曲,可是此曲却分外难为。
一方面是要表达出一种雄壮激昂的感觉,另一方面却又不能让使臣觉得挑衅之嫌。
云歌挑选半天,终于选中了一篇中原古代的残篇《秦王破阵乐。》
乃是歌颂唐太宗李世民破敌之曲,盛唐的时候也曾作为宫廷礼曲。既有雄壮震慑之功,又有礼宾示好之意。
只是这个残篇缺损得十分严重,若要复原,或者勉力成曲,都不是刚通五律的云歌所能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