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也多了不少卖烛火和纸钱的摊子,扎好的河灯也随处可见。贺一九并非中原人,虽然熟悉中原习俗,但对太细节的地方还是不甚了解。见韩琅在河灯面前驻足,他忍不住问道:“说起来,上元也放灯,中元还是放灯,有什么区别?”
韩琅一笑:“上元放的那是天灯,中元是河灯,地方就不一样。天灯那是给阳世祈福放的,河灯是给阴间。人们觉得冥河昏黑,迷失的魂魄要有河灯引路,才能托生。”
贺一九咋了咋舌:“我老家那边,死去的人要被放在圆形祭坛之中,请来祭司祈祷三天三夜,然后交给神明处置。”
“神?”
“虎神。但虎难得一见,许多人用猫代替。他们觉得猫昼伏夜出,杀光了夜间的恶鬼,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很少听到贺一九谈及自己家乡的事,韩琅不由得专注起来:“你老家究竟在什么地方?”
“一个叫水祁的地方,就在你们所说的西戎,”贺一九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大沙漠里头的国家,盛产宝石,富得流油。”
韩琅隐约听过这个地名,但不太熟悉。他又回忆起之前在许家看到过的幻象,巍峨的宫殿,横死的野兽,忍不住问道:“你们那儿有宫殿么?”
“有。”
韩琅索性将当初看到的全说了出来:“莫非那就是你所说的虎神。”
贺一九怔了怔,半响以后干笑两声:“哪有什么虎神,就是……就是只老虎罢了。水祁皇帝围猎时抓的。”
说着,他似乎隐隐叹了口气:“后来……他们剥了那老虎的皮,用来做挂毯了。”
“那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幻象中?”
贺一九垂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沈明归那假牛鼻子不是说银钵里头都是虚影,不可相信么,你也别深究了。”
韩琅只好淡淡地“噢”了一声,他看得出来,贺一九仍对远方的家乡有几分眷恋,但有什么东西拦在了他和他自己的乡愁之间,一旦露出苗头,贺一九就将这情愫狠狠压了回去。现在也是,贺一九飞快地转了话题,硬要拉着他去看一个栩栩如生的纸扎。
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贺一九不说,他也没法开口。水祁,水祁……他记住这个地名了,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打听看看。
两人逛到傍晚时分,买了不少东西,差人送回家去以后他们才朝三头营走去。天色一旦入夜,气温愈寒,月色也比前一天清亮,仿佛一条一泻千尺的瀑布从天幕中流淌下来,蔓延在黑沉沉的石板路上,几乎能照见人的影子。白天聚集不少地痞流氓的巷道,入夜以后人就少了许多,用贺一九的话说,他们已经去各自的地盘“找生意”了。两人提着灯笼入内,一路上一个人都没碰见,直到走到一处矮墙下,眼尖的韩琅才看见前方站着一个穿斗篷的黑影,身材细瘦温婉,看来的确是个女子。
两人互望一眼,贺一九立刻模仿鬼市摊主的口气道:“东西带来没?”
一个幽幽的女声响起,令人不寒而栗:“带来了。”
女子走近,脚步却没有半点声音。韩琅一手抓着武器,一手紧紧攥着贺一九的胳膊,准备情况不对就领着他躲闪。至于贺一九,已经浑身紧绷,就等那女子靠近的一瞬。这时只觉一股阴风扑面,月光潮水般涨起,两人都嗅到一股非人间的腐朽之气,那是鬼魂的气息。
就在女子停下脚步的瞬间,韩琅捏着一张符纸,暗自运力,猛地掷出!只听一声惨烈的尖叫,全然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当即火花四溅,一道耀目光辉席卷了三人立足之地。
“成了吗?!”
韩琅来不及回答他,双手在胸前瞬间结了个印,口中开始呢喃咒语。这是他第一次用缚鬼咒,书上看来的方法到底不全,大半都得靠自己琢磨。眼见着这女鬼被光辉吞噬,韩琅以为成功了,哪知稍一松懈,自己刚掷出去的符纸竟然被一层黑焰吞噬,女鬼停止挣扎,嘶吼着飞扑上来--
“你们找死!”她尖叫道,身躯徒然猛增,下颚张得几乎脱臼,里头伸出两根指头长的犬齿,直接朝着两人咬来。
“当心!”贺一九吼道。两人各自躲开,女鬼显然被韩琅所激怒,双手也化出利爪,再度如狼似虎般朝二人袭了上来。韩琅和贺一九同时迎击,一人拔剑,一人挥拳,与那女鬼掀起的劲风狠狠撞在一起。两人都后退半步,那劲风化作刀刃般的气浪,刮得人脸颊生疼。这时“凤不言”已经挥出,快如电闪,那女鬼被他逼得发出一声惨嘶,身躯倏地一晃,化作一团黑影消失了。
两人相望一眼,都有点措手不及。这时贺一九猛然喊道:“你后面!”韩琅立刻回身,直接撞上一张惨白的鬼脸!他寒毛直竖,一剑劈出,女鬼又没了踪影。
“有种别跑!”贺一九骂道,正巧女鬼从他面前晃过,他眼疾手快,抡起右手一把掐住她的喉咙。贺一九手劲之大,五指几乎陷进那鬼的皮肉里去。这回她没再化作虚影,而是不断发出痛苦的呜咽,全身扭动挣扎。韩琅见贺一九的攻击有效,立刻飞身上前,再度念起缚鬼的咒文。
女鬼开始挣扎,贺一九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他。韩琅额头冒汗,心脏狂跳不止,最开始他就想用缚鬼咒困住这女鬼,没想到自己全力一击竟然失败了,是自己灵力不足,还是修为差的太远?那一瞬间他已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