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微山湖畔,夏镇。
凌云翼略显疲惫的坐在炕上,和那山东巡按胡言清就着几小菜,喝着闷酒。
“世上还真有铁打铜铸之人,”胡言清比凌云翼还不济,顶着一对黑眼圈,胡子拉碴道:“这三天,我每去看一次,他都比上次不诚仁形,”说着不禁打个寒噤道:“东厂那些损阴德的招数,看着都让人胆寒,也不知是怎么撑下来的。”
“招了吗?”凌云翼看一眼这不知轻重的年轻人,幽幽道:“今儿可就是第三天了。”
“没有……”胡言清索然摇头道:“要招早招了,现在他身上都没块囫囵肉了,我看更不会招了。”说着愤愤道:“万中丞轻信了那些番子的鬼话,说什么从来没有撬不开的嘴,现在十八般武艺都用完了,也没问出一句有用的来!”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郁闷道:“也不知上面是怎么想的,竟让咱们和东厂搅在一起?我看这次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凌云翼心中撇嘴道,他受人之托,为这次突审提供场所,起先还因为联上京中贵同年而沾沾自喜。但当他知道,东厂的人也掺和进来时,便开始后悔了,这事儿要是没人知道,倒也无妨。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被捅出去,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他也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晚了,唯有赶紧把这些瘟神送走,自己才能得以解脱,便缓缓道:“文明,那些东厂的人说什么?”
“那个珰头说,今晚要是还问不出来,明天一早就出发。”胡言清字文明,叹口气道:“可是把人都糟蹋成这样了,怎么送去京城?”
“老弟,这就是你多事了。”凌云翼松口气,看他一脸懵懂,不禁摇头道:“你是山东巡按,人出了山东地儿,就别再管他死活了,还是烧香自求多福吧。”
“老哥什么意思?”那胡言清当然不笨,闻言心中一惊道:“难道,你一直不看好这次?”
“球,我一开始要是不看好,能答应让你们在这儿折腾吗?”凌云翼啐一口道:“可是三天下来,非但无果,还把人给弄残了……要是京里那位罩得住倒也无妨,区区一个革员而已,说他是躲猫猫、喝凉水、自虐狂什么的,随便找个理由,便能搪塞过去,可万一要是罩不住,就是你我这些马前卒子出来顶罪。”
“不能吧?那位连东厂都能调动……”胡言清强咽口水道。
“他要是有把握,就不会跟东厂搅和了……”凌云翼冷笑道:“甘冒此大不韪,只能说明他的对手更强!”说着喟叹一声道:“要是能问出口供倒也罢了,可现在一无所获,我看很难收场了。”
“那,我该怎么办?”胡言清慌乱道:“老哥请教我。”
“镇定。”凌云翼轻声道:“上峰有命,咱们作下官的,只能依命行事,这个理儿走到哪儿都站得住。”顿一顿道:“关口是,你能不能拿出东西来证明,自己只是依命行事?”
“……”胡言清想一想,点头道:“能,当初万中丞到济南找我,手持总宪大人的饬令,要我配合审案,所以我才跟了来。”
“这就是好证据!”凌云翼双眼放光道:“拿来给我看看!”
“在万中丞那儿呢。”胡言清道:“给我看了就收回去了。”
“赶紧去找!”凌云翼表现的比胡言清还要着急,身子微微前伏道:“以免夜长梦多!”
“难道,”看他这样,胡言清有些奇怪道:“那个对老哥也很重要?”
“呵呵,兄弟,万一有事儿,老哥也得靠你这份儿东西消灾。”凌云翼点点头,压低声音道:“到时候咱们一口咬定,都是那万中丞仗着饬令压着,咱们才不得不配合……然后再把他干的事儿一五一十交待出来,至少是个将功赎罪,不至于沦为灰灰。”
“好……”胡言清面无血色道:“不过,真会那么糟吗?”
“谁知道呢?做最坏打算吧。”凌云翼强笑道:“兄弟,为什么出仕又叫待罪官场?你现在明白了吧?”
“我这就回去找!”胡言清这下彻底信了,起身道:“可他要是发觉了,怎么办?”
“拿来给我保存。”凌云翼笑道:“他还敢来搜我的房间不成?”
“也好。”胡言清再不迟疑,便下了炕头,穿上大氅,戴上皮帽,对他道:“我去了。”
凌云翼点点头,胡言清便掀帘子出去了。
胡言清离去后,凌云翼依然盘腿坐在炕上,仿佛自言自语般,对着厚厚帘子道:“出来喝一杯吧。”
少顷,那帘子竟然掀开,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脸,那人穿着鼠灰色的红领号服,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漕丁。但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点的人,绝对不会普通。
看凌云翼在给自己斟酒,那人低声道:“我不喝酒。”不是不会,是不喝。
“不喝我喝。”凌云翼撇撇嘴,端起那盅酒,一饮而尽道:“没毒,放心。”
那人没说话,只是轻蔑的一笑。
“我已经让他去取那证物了,”凌云翼也不计较,只是幽幽道:“希望你们拿到东西后,能遵守承诺。”
“你没资格说这个。”那人依然面无表情道:“除非,你把那封信交出来。”
“我已经说了好几遍,那封信我看过就烧了,”凌云翼摇头苦笑道:“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
“我不信。”那人不为所动道:“你再想想吧,只要进京之前给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