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沁回府后,宁夫人不放心她,亲自找了大夫给她看了,抓了驱寒的药熬了给她喝了,这才作罢。
晚上又特地找了知画过来问话,知画跪在宁夫人面前回话,却不大敢说出实情,把侯祺钧亲自给宁沁上药,又亲昵地牵着她去窗外看龙舟赛的事给略过了,只拣侯祺钧如何帮助她们主仆的好话说。
宁夫人将信将疑,到底松了口气,等到跟宁将军说起的时候,也没隐瞒什么,宁将军却认为这不寻常,这才有了去承天门拦侯祺钧那一茬。
宁沁喝了药,躺在床上,抱着引枕滚来滚去也没有睡着。
她想到侯大人两次三番地出手帮她,还对她关怀备至的样子,就觉得脸颊发烫。特别是,他还在她面前说了那样的话……
若她名誉受损,他娶了她便是。
也不知道他是一时戏言还是认真的,她还没及笄呢……而他却早到了婚配的年龄,应该是说笑的吧。
想到这,宁沁心情又忍不住有些低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知画这时候端了松油灯过来,见她还睁着眼,就笑着问她:“小姐可是睡不着?”
宁沁点了点头,在床上滚了一圈就坐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床榻,“知画,今晚你陪我睡吧?”
知画连忙摇头说:“奴婢怎么能睡小姐的床……小姐若是睡不着,奴婢就在这儿陪您说说话好了。”
宁沁忙不迭地点头,知画便拿了锦杌过来,坐在床前跟她说话,“小姐可是为了今天落水之事睡不着?”
宁沁点头,抱着锦被往边上挪了挪,问知画:“知画,你觉得侯大人这个人怎么样?我跟他非亲非故的,他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帮我?”
知画想了一下,很诚实地说:“奴婢觉得侯大人这个人有点危险……小姐是没看到,他看奴婢的眼神有多凌厉,就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可把奴婢给吓坏了。”
她想到侯祺钧云淡风轻地对身边的侍卫说带下去的那眼神,就觉得毛骨悚然……侯大人那种杀人于无形的眼神,就好像与生俱来的一样,让她觉得十分可怕。
老爷征战沙场多年,知画最多就从他脸上看到过肃穆和威严,根本就没见过那种眉眼带笑,却暗藏杀机的神情……
但他对小姐却是真心实意的好!
“你说的是你跪在侯大人面前的那会儿吗?我还以为是你不小心说错了话,顶撞了他,我也不敢跟他求情,原来你没有说错话吗?”宁沁睁着眼睛问她。
知画把松油灯搁在一旁的高几上,说道:“奴婢就给他行了礼,一句旁的话也没说,也不知怎么就惹了他不快了……”
宁沁却明媚地笑着说:“可我觉得他挺好的啊,每次我被人欺负了或者受伤了,他都很照顾我……就像大哥哥一样。”说到这,宁沁神色就有些暗淡,“可惜我没有哥哥……”
知画点头说:“奴婢也觉得侯大人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对小姐却是十分不错的,说起来他确实帮了小姐很多,这次若不是他下水相救,您和表小姐可能就会有危险了。”
说到这个,知画就替宁沁打抱不平起来,“小姐您也真是的,怎么这么不管不顾就去拉俞小姐呢,您身子本就比她弱,若是再受了寒,那可怎么好!俞小姐身边也不是没有跟仆妇,她出事了,自有她们去救,小姐您又何必多管闲事反倒让自己遭殃呢。”
宁沁笑了笑说:“当时我也没想这么多,看她要掉下去了,就伸手拉了她一把,也没想到会跟她一块掉下去。”看知画忿忿不平的样子,就道:“好了,我现在不是没事嘛,你也别计较这些了。娘曾经跟我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当是积德行善了一回。”
知画不赞同地哼了一声,头枕着手臂,趴在床边跟她说:“奴婢才不觉得小姐是积德行善呢,我倒觉得您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奴婢才不相信俞小姐身边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会泅水的。还这么巧,侯大人一来,她就落水了。奴婢分明见她好好在亭子里坐着的,怎么一会儿就跑到池边来了……”
宁沁也躺了下来,盖着锦被说:“俞姐姐不是你想的这种人,她也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定是瞧我跟表姐在岸边玩得开心,想过来跟我们说说话,会失足落水,她也是始料未及的。”
小姐心思就是单纯了,见谁都觉得她好,知画觉得跟小姐争论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就半眯着眼说:“那小姐可有感觉出,侯大人对俞家小姐有些不善?您跟表小姐、俞小姐一道落水,他却独独救了您和表小姐,对俞小姐视若无睹。若不是后来他护卫跳下来救人,只怕那会儿俞小姐还跟奴婢一样在水里挣扎呢。”
当时宁沁迷迷糊糊的,根本没看到他是怎么救人的,也不知道谁是谁救的……她一醒来就已经在侯大人的怀里了,当时她羞得满脸通红,头脑发胀,哪里能注意到这些。
听知画这么说,她不由得问道:“侯大人怎么对俞小姐不善了?俞姐姐人这么好,侯大人应该不会为难她才是……”
知画感觉有些困了,闭着眼打了个呵欠,小声说:“俞小姐跟侯大人道谢,侯大人理都没理她呢,弄得俞小姐只能尴尬地跟他身边的侍卫道谢……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哪个不是授意于主子,她跟个侍卫道谢,这算个什么事儿……”
她趴在床侧快要睡着了,“反正奴婢是没见过这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