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震一听叶羽这么说,也顿时没了其他主意,只得按照他的话去做。
圈地案从案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李景隆照样被关在刑部天牢中,事情没有一点儿进展。
李景隆心中洋洋得意,或者说更加的自信,他相信皇帝在耗时间给自己脱罪,毕竟自己是皇亲国戚,皇帝不会下杀手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不是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的,李景隆的好心态也没能一直保持下去。
因为这一天,一道圣旨响彻全京城,也几乎震破了李景隆的耳膜。
“曹国公李景隆贪赃枉法、欺君罔上、结党营私、阴谋造反,现令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停止对圈地案的一切审理,将人犯移交锦衣卫,关入诏狱,所犯圈地案的一切卷宗人证由刑部整理后移交给锦衣卫指挥使,立刻执行,不得怠慢!”
李景隆傻眼了,这剧情走向在一瞬间变化,而且变化的太大太快,根本让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李景隆来说,天牢是最初级的地方,他信心满满的以为自己可以平安无事。或者说,再不济一些,关进了宗人府审理,上下也好打理。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竟然突然下旨将自己关入了诏狱之中,移交锦衣卫审理。
天牢的规格还可以说是按照大明的法律标配来的,而诏狱却绝对是人间地狱了,也是这个世上让人感觉落差最大的地方。
诏狱所囚禁过得每一个人,在迈过那道脱了漆的铜木大栅门之前,全都是赫赫扬扬、体面尊贵的。而此时,身处诏狱的人,离开了人间富贵场,陡然间从云端跌入了地狱阶下囚,而且是世上最没有生还希望的阶下囚。
李景隆太了解诏狱是什么地方了,他曾经用过无数手段,让许多人身陷这个地方。
进了诏狱的人,从没有活着出来的。
不,似乎有一个例外,当年的秦王朱樉,就是从诏狱里活着走了出来,但那之后他也身心重创,没过几年也就死了。
朱樉是一个英武之气极重的皇子,他常年征战沙场,驻守北境十余年,体格健壮,身体硬朗,是当今皇帝朱棣曾经最尊敬的一个哥哥。
这样一个人中龙凤,有幸从诏狱生还,但最后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李景隆自认自己根本比不上常年在沙场上拼杀的朱樉,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一向有恃无恐的李景隆终于开始恐惧了,他与外界隔离了消息,除了宫里派人来宣读的圣旨外,他再没有听到任何消息,所以完全不知道为何朱棣会突然改了主意把自己关进了诏狱。
百思不得其解,李景隆每日在诏狱中便是枯坐等待,除了有人给他送食物之外,再没人跟他说一句话。
李景隆每一日的生活,便是在这样的枯坐中想一想目前的状况。
皇帝把自己关进了诏狱,但也没有人来审问自己,好像只是换了个坐牢的地方罢了。
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李景隆完全摸不清形势,他眼前浮现了锦衣卫指挥使那一贯冰冷的面容。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案子确实已经完全移交到了夜殇手里,只不过夜殇并没有急着开始审他,而是在忙别的。
夜殇在忙两件事,刑讯李景隆的弟弟李增枝,以及去山东抓捕盛庸归案。
很快,李增枝受不住刑罚,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全部招了出来,包括李景隆贪赃枉法、私吞贡品以及怂恿汉王参与夺嫡。
而盛庸却是冤枉的,他确实与李景隆有来往,不过只是李景隆单方面的拉拢他,想要为汉王增加势力罢了,但夜殇不会去管这些,皇帝让抓就抓,抓完了关起来,慢慢审。
关于盛庸的事,叶羽曾劝过夜殇:“石头,盛庸如果是冤枉的,还是不要对付他了,他毕竟是个帅才,留着还有用。”
而夜殇却出乎他的意料,只丢给他一句冰冷的话:“如果他对我的目的有用,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锦衣卫想让一个人开口的话,办法多得是。”
叶羽怔怔看着夜殇冰冷决绝的背影,忍不住凝起了担忧的眉。
牢房里的日子不好过,李景隆每天都在盼着事情能有所转机,他也在盼着汉王朱高煦可以想办法救自己脱身。
然而他终究没有等来期盼的转折,也在昏暗的诏狱中过得连日子都忘了。
直到这一天,生锈的镣铐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李景隆噌的一下从倚靠的角落里弹了起来,终于有人来了!
李景隆白皙的脸上布满了污垢,双眼迸射出希望之光,嘴巴微微张开,期待着来人。
走进来的是一袭黑色锦衣的青年人,李景隆认识这个人,是夜殇。
夜殇沉默的打量着诏狱的牢房,她虽然是锦衣卫指挥使,但却是第一次来这里。整间牢房大约有六尺见方,幽暗昏黄。只有一侧上方有个极小的小窗户,里面透进了一缕惨淡的阳光,光线中有无数漂浮的灰尘颗粒,令人看了之后倍加感觉此处的塞闷和肮脏。
这里曾是凉国公蓝玉生前的最后一段时光。
夜殇皱起眉头,忍下心中的愤慨和悲伤,闷闷的道:“曹国公,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