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都在股间,不能平卧,只能趴伏在床榻上。那首歌好似唱进了阮云卿心里,他再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只用双手紧紧攥着被角,死咬着牙关,就这样一时清醒,一时昏睡,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宿。
晚间阮云卿突然流了眼泪,把阮宝生吓得不轻,以为他又是伤口疼了。连问了几声,阮云卿都不答应,一探额头,才知道他发起了高烧。
阮云卿不住呓语,离得远听不清楚,阮宝生还以为他梦里喊娘。听了一阵又觉得不对,凑近了细听,这才听得真切,原来阮云卿一声一声的,喊的是宋辚的名字。
阮宝生心头火起,宋辚,宋辚,太子就了不得么?他这兄弟本就是个傻的,如今再招惹上这么一个不该招惹的人,日后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独自生了半天闷气,无奈也无处发泄,阮宝生只好把一肚子火气都撒在那一盆冷水里,不住地换水,拧冷手巾,递到平喜手里,给阮云卿擦身退热。
平喜也不管他,任由阮宝生折腾到没了力气,才劝他道:“咱们都是做奴才的人,身不由己这四个字你难道还不知道么?我冷眼看着,云卿这孩子心细如发,又聪慧肯学,将来的学识造诣肯定比我们两个不知强上多少倍去。他是干大事的人,又天生一副倔脾气,不会听你的劝。你若真心疼他,只管在暗地里多护着他些,也就是了。”
一番话说得阮宝生也没了脾气,他点了点头,苦笑应道:“话是如此说,可该劝他的,我还是要劝到了才好。”
他心里愧疚,不由拉着平喜的手,难得正经地说道:“今日之事,有劳你了。”
平喜让阮宝生弄出一身鸡皮疙瘩,他抖了抖手腕子,呸了一声:“少恶心人!你正经把那一千两银子还我,比说什么好话都强。我告诉你,那是给你兄弟的买命钱,利息不能少了,五分利,驴打滚,按日记息。再拖上三五个月,就是把你自己卖了,都不够还我利钱的。”
阮宝生笑着看他,他与平喜之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患难与共,他们之间不需要那些虚头巴脑的甜言蜜语,平日里的关怀体贴,危难时地奋不顾身,都已在点滴之间证明了彼此的感情。
阮宝生感慨之余,还是忍不住逗他。
哀嚎一声,阮宝生一骨碌滚到平喜腿上,在他衣襟上抹了眼泪,假意嚎哭道:“这么高的利钱,你这不是要我的命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日里花钱如流水,向来都没什么算计,这么多年也没攒下钱来,你让我到哪里找一千两银子还你?
“这我不管。反正你得还我!”
平喜不让阮宝生耍赖,阮宝生求了半晌,平喜还是不为所动。
阮宝生转了转眼珠。心里已有了主意,他拉着平喜的手笑道:“不如这样好了,我把我自个儿押给你,冬天我给你铺床暖脚,夏天我给你打扇驱蝇,随叫随到,童叟无欺。怎么样?我这样俊俏的模样,还能陪你说话解闷,怎么也抵得过那一千两银子了吧。”
平喜瞪他一眼,嘴里骂着:“不媳!”转过身去,笑意却已漫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