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天成春风满面,带着江氏朝前走,但江氏出人意料地,在容蓝雪的面前停下了,盯着她脖子上的纱布,问道:“这是怎么了?”
容天成打了个哈哈:“没甚么,她自己不当心,磕着了。”
甚么东西,能磕到脖子上?江氏没有移开视线,直直地看向容蓝雪。
不知怎地,容蓝雪总觉得她是知道些甚么的,因为那目光里,似乎含着些怜悯,还有些别的东西。她想了想,干脆把事情托盘而出:“我爹要把我嫁去城东李家,我不愿意,求他退亲,他却不肯,我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了。”
众姨娘都知道她脖子上的这道伤是怎么来的,但当听到这话从她自己口中说出来时,还是惊叹声一片。
不知是不是错觉,容蓝雪竟看到江氏的脸上浮上一层笑意来,其中有恍然,有怜惜,还有不少的鄙夷,但那眼神,却不是看向她的。
江氏伸手,碰了碰她脖子上的纱布,然后转身,到主座上坐下,容天成紧跟而去,众姨娘磕头行礼。容蓝雪正犹豫要不要跟着一起跪下,就听见江氏叫她:“雪儿,你来,你留在这里,不就是想知道我为甚么回来么,我这就告诉你,免得耽误了你的功夫。”
容蓝雪一愣,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江氏唇角啜着一丝明显不是针对她的讥讽,道:“我自认做不到你娘那样,对女儿的终身大事熟视无睹。今儿是你被卖求荣,焉知明日会不会就轮到我的青姐儿?我本来早已发誓,永生不再踏入这容府一步,但为了她,为了我能替她的亲事作主,不由得你爹摆布,我还是回来了。”
她,她竟是为了青姐儿不步入她的后尘,所以才委屈自己回来的!这份母爱,实在令容蓝雪动容。
江氏轻笑一声,挥手道:“现在你知道我为甚么回来了?放心,我甚么都不会管,也懒得管,我只管我的青姐儿。不过你烈性至此,倒也让我佩服。下去罢。”
容天成满面尴尬,却又不敢说江氏甚么,脸色十分古怪。
容蓝雪却是对江氏竖然起敬,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方才转身离去。
回到知园,叶氏已在她房里等着,一见到她就拉着不停地问:“雪儿,打听到了没,江氏为甚么要突然重回府里?”
想想江氏的一片护女之心,再看看一心只想再生个儿子的叶氏,容蓝雪突然有些心灰意冷,摆了摆头,回房躺下了。
叶氏还道有甚么不好的消息,急了,拉着怜香追问不止。怜香无法,只得把刚在在容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叶氏讲了一遍。
叶氏听后,大为震动,似是不敢相信:“江氏只是为了青姐儿的婚事回来的?她说不能让青姐儿步入雪儿的后尘?她真的是这样说的?”
怜香点了点头,出去服侍容蓝雪去了。
叶氏突然一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直怨自己没用,没能护住容蓝雪,害得她受伤。容蓝雪在隔壁听见,生怕她哭起来伤了胎,少不得又起来安慰她,好一阵忙乱。
叶氏哭过之后,也想效仿江氏,但可惜此时江府已易换了女主人,就算她想插手容蓝雪的亲事也不成了。她因而更加悔恨,一心想见到容天成,同他好好说一说,但容天成接连好几天都没再来知园,也不叫人来接她到容府去,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似的。
跟叶氏的慌乱相比,容蓝雪则镇定许多,她同容天成的其他子女一样,每日里到江氏房中,晨昏定省,绝不迟到,竟比以前去得还勤些。
历经前两次定亲风波,她已远远地把穿越前的那一套思维观念抛到了脑后,深知,要想在这个时代博得一个如意的姻缘,光靠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够,而今容天成靠不上,她惟有讨好江氏才有一线希望。
甚么矜持,甚么自豪,见它的鬼去罢。不是有句话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么。虽说她根本就没有利益去打动江氏,与她共享,但同她搞好关系,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最起码不用担心她和容天成一样背后捣鬼了不是?
容府的清晨,沐浴在秋末冬初的淡薄阳光之中,古木苍郁,秋菊艳艳,秋天袭来,虽有些浸骨,却也沁人地香。
容蓝雪穿着一双绯红色鞋底,素白鞋帮,鞋面上绣着五彩花的高头履,高高的鞋头翘起,正好承托她曳地的绯色长裙,衬得她清秀而不失艳丽,活泼而不失端庄,恰似路旁一朵不畏风寒,反季而生的蔷薇花。
绯红色的鞋底踩上洁白圆石铺就的小道,踏着簌簌而落的秋叶,迈向已挂上了绣着腊梅花锦帘的正房,马上有丫鬟迎了上来,热情而又亲切地打招呼:“大小姐,您怎么不从游廊过来,看这石子路湿了您的鞋。”说着一低头,瞧见她脚上的那双高头履,语气变作了惊叹和羡慕:“您这鞋子,可真是巧夺天工,我看也就您这双巧手做得出来了。”
来人正是正房当差的大丫鬟露珠儿,她跟着江氏和离大归,而今又随着她回来了。容蓝雪浅浅地笑:“露珠儿姐姐谬赞,我笨手笨脚的,还望太太不要嫌弃才好。”
怜香适时奉上一只锦盒,里面装着一双一模一样的高头履,只是用料更为名贵,做工更为复杂。
露珠儿正惊叹,玉盘又递过来一只木盒,里面却是一双大红色缎面的绣花鞋,绣工精美,花纹繁复,在鞋面正中,还颤巍巍地缀着一粒珍珠。
“这是……”露珠儿瞪圆了眼。
容蓝雪温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