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开车帘看了一会儿,连连惊呼:“雪儿,你爹这宅子,还真是大,走了这半日还没到地方。还有这树,这花,竟都种得整整齐齐,比乡下的好看多了。哎呀,那边廊下都是穿短衫的人,莫非是奴仆?”一时又奇怪:“咦,这里怎么还有一座门楼?”
容蓝雪坐在另一扇车窗前,也正默默地感叹容天成之富有,闻言便道:“娘,那是垂花门,咱们要进后院了,准备下车罢。”
果然,马车很快就停下,有婆子快步上前,放好板凳,扶她们下车。叶氏还记得先前上车时来自车夫的嘲笑,就没敢跳着下去,而是扶了婆子的胳膊,踩着凳子下了车。待容蓝雪也下车后,她趁人不备,小声地对她道:“我只听说过大户人家里有垂花门,这道门里头轻易不许男客进去。却没想到你爹这里就有,看来他也是大户人家了。”
大户人家不假,只不过是个抛妻弃女的大户人家。这一路行来,愈见容天成的富贵,容蓝雪心里就愈发闷得慌,于是就没有答话。
叶氏还当她是怯场,忙鼓励她道:“雪儿,这院子再大,也是你爹的,你甚么都不用怕。”
她才不怕哩,只是心里难受。容蓝雪勉强地笑了笑。
这时有一名小丫鬟前来,自我介绍名叫秋梨,引了她们朝里去。叶氏拉起容蓝雪的手,跟上了她的脚步,待得进了垂花门,两边弯弯折折的抄手游廊,以及廊上的彩绘装饰,叫叶氏看花了眼,也迷了路,她对容蓝雪笑道:“亏得有人引路,不然还真找不着地方。”
容蓝雪见她满脸欣喜,很想问她一句,难道你就不怨么。但想到叶氏因为容天成没有借无子之由将她休掉,一向对他感恩戴德,便把话忍住了。
一时到得正房,那秋梨小丫鬟却并不进去,只站在门外等。这时外面飘着小雨,不时被风吹到廊上来,叶氏不忍女儿的衣衫被打湿,便问秋梨道:“怎么不进去通报?”
秋梨羞涩地笑道:“我只是个小丫鬟,是没有资格进到主人们的屋子里去的。”
叶氏不解:“既是不能进去,那就叫她们出来呀?”
秋梨道:“下着雨呢,姐姐们肯定都在屋里躲雨,还是等她们有人出来再说罢。”
叶氏一看容蓝雪的后背,已是被雨浸湿了,于是生气了,道:“她们怕雨,难道我们不怕雨么?”
她的声量太大,唬得秋梨连连摆手:“小点声,小点声,莫要惊扰了姐姐们。”
叶氏见她一副畏狼惧虎的模样,于心不忍,便住了口。但里面的丫鬟们还是被惊动了,几声议论之后,自耳房出来个高挑个儿,穿葱绿衫子的丫鬟,竖眉责骂秋梨:“吵甚么吵,不晓得太太和姨娘们都在里面么?”
秋梨马上低下了头去,嗫嚅着嘴唇道:“怜香姐姐,是她们急着进去……”
那被唤作怜香的丫鬟马上挑起了眉毛,拔高了声调,道:“哟,这些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时半刻的么?”
这说的分明就是她们!叶氏气极,张口欲还言,容蓝雪赶忙拦住了她,在她耳边小声地道:“娘,她虽可恶,但却并没有指名道姓,若是你贸然出口,岂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叶氏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幸亏容蓝雪反应快,不然就当了这丫鬟的当了。她赞许地冲容蓝雪点点头,然后又怒瞪了怜香一眼。
怜香见她没有回嘴,略显失望,把手一甩,摆出一副懒洋洋的劲儿来,道:“想见太太,等着罢。”
太太?她口口声声提到“太太”,却指的是谁?能称得上容天成太太的人,不就在眼前么?叶氏和容蓝雪都是满腹疑惑。而此时秋梨已然离开,她们找不着人问,便只得把疑问暂且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