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后,三米之外,横七竖八地躺了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人。(
瞧那样子,是已经死绝了的。
这场景在静谧的环境中格外的骇人,我几不可察地发抖,第一次面对那么多死人,还是突然冒出来的死人,我根本做不到冷静。
捂在邵玚眼睛上的手不知不觉捂得更紧了。
只是……
我抬头看着青聆,她还是之前的样子,面对着我站在一米之外,脸上是从未变过的淡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听到。
可方才我蓦然转身时,分明看到了她的衣袂无声地翻飞,束在脑后的秀发也随之飞舞。
日暮时分的湖边静得一丝风也没有,她的衣裙根本不可能被风吹出那么大动静,也不可能出现那么大动静后还一点声音都没有,而我甚至还眼尖地捕捉到,青聆在我们转身之后快速收回袖中的手。
努力平复内心的慌乱,我蹲在地上目不转睛盯着她,她低眸瞧着沙地,不与我的目光接触,我无法瞧出任何端倪,内心却对青聆生出了一些凉意。
杀了十多个人能一点声响都不发出的女子,该是有怎样惊人的本事。
我忽然想起青聆绣绣她们来到燕国的那一天,绣绣为媗乐拦住夏侯渊想要非礼的咸猪手。那时我便知她们三人被母皇从姜国千里迢迢送来定是有过人之处,武功不会弱,可若非今日亲眼所见,我根本想不到会强大到这个地步。
缓缓站起身来,我松开了遮住邵玚眼睛的手,站在他身前挡住这略为血腥残酷的一幕,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青聆。
“你,到底是谁?”
我很想知道,她是一个有着怎样命运的女子,能够临危不乱,面不改色轻松杀掉这十多个刺客,拥有那么强悍的武功却带着妹妹委身做我的近身侍女。
甚至这么多天,在长欢府服侍着我、护送着我,还毫无怨言。
她终于抬起头与我对视,眼睛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好像什么事都激不起她心中的波澜,静若止水。
“公主以后会知道的。我答应过姜皇,现在还不是该说的时候。”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没有任何的退让,任由着我看。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我的眼角捕捉到一红一蓝两个身影,才与她错开视线。
皇兄和忱天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对于眼前凌乱的这一幕,他们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没有惊讶之态。拎着手中被藤条捆扎地整齐的木柴和两只野山鸡,悠哉悠哉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看见他们,我才后知后觉脚有些发软。
以前看电视剧里各种战争各种屠杀,只觉得剧情残忍,毕竟知道那些人只是做做样子假死,根本不会有什么。可如今这种事变成了真的,不管他们是有怎样的原因被杀的,前一刻还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却倒在地上毫无生机,还发生在眼前,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我愣愣地转过身去,不看走来的忱天和皇兄,也没有继续质问青聆。面对着浩渺的湖泊,心里很复杂。
迟早要遇见的事,在齐国那几年我没少想到皇家的杀伐决断,死人不可避免。原本以为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遇见时却还是免不了胆怯懦弱。
我忽然想到以后的我,会不会变得像青聆这样,无论杀多少人都不会皱一皱眉,死多少人也不会觉得内心不安?
如果是那样,我只怕此刻会疯。
邵玚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是初见时的清澈,也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镇定。
我奇怪他到底有没有看到地上那些尸体,竟然这般若无其事,笑着准备问他“你不怕么?”。
谁知话还未出口,一条缟色的手帕从后忽然捂住我的双眼,尽管动作轻柔,我还是被惊了一下。
一把扯开那手帕,回身看向后面的人。
忱天的手臂还处于环成一个圈拿手帕的状态,我这一挣扎转身,整个人几乎是塞进了他的怀里。
眼前晃着他那件湛蓝色袍子上锦云的暗纹,鼻尖感觉到带有体温的植物清香,饶是我一张老脸再历经风霜都不由得红上一红。
忱天,你今天也是够了!
“你干什么?”
忱天放下手,倒不见得有被我推开的尴尬。他的眼睛里,甚至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玩笑的意味,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片刻,略微喑哑的嗓音响起:“不能看就不要看。”
我有些诧异,半晌才明白他说的是那些刺客尸体的事。只是这嗓音划过耳膜,好像带动了胸腔中的一处,软绵绵的,好像塌了一角。
他凝视着我,缓缓地抬手,将手帕轻轻地放在我的眼睛上,环过头,在脑后打了一个结。
感受着鼻翼陌生又熟悉的气味,听见手拂过时发间流苏的轻响,我甚至在手帕覆上双眼的前一刻,瞥见了他右手虎口处那个金灿灿的标志。
忱天,他也是五行之一。
心里被一股暖意侵占,在黑暗中,我甚至感觉到了他一手牵着我的手,另一只手轻扶我的臂膀,指引着我向前走去。
一步一步,很慢,却很长。
如果喜欢一个人真的需要一个理由的话,我一定会说他带给我的那一瞬间心安,虽然是一瞬间,却比亘古更来得更珍贵,更叫人毕生难忘。
夏侯忱天,这便是他。
明明什么都没想,脑袋里却是被塞满的感觉,不知被他带着走了多久,最后停下时,他为我扯去了手帕,我自然而然地望进他的眼里,那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