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悬济寺后,满天星光。
忽然,一个俏丽的身影自庭前的树影后矫健掠过,随着石阶一直纵跃向上,直至云台前。
云台前,千年银杏树下悬挂着一盏灯笼,是一种叫做“气死风”的灯笼,十分的结实耐用,即便是大风天气,也不会熄灭。烛光从里面透出,穿过白色坚固的罩面,映在千年银杏树上,映出一个人欣长的身影。
依然是刀刻般的脸庞,鹰隼般锐利冷酷的眼睛,唯一不同的是,今日的他穿了一件靛蓝色的广袖长袍,山风掀起他的长袍,四散飞扬,似要与树融为一体。在他的面前,摆了一张茶桌,汝窑三清的茶具在白色的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而他的神情却是一副悠然自得,自斟自饮,仿佛周边的一切都不存在。
明明有人已到跟前,他却熟视无睹,由内自外散发着的高傲气魄,使人非但没有一丝不舒服,反而觉得,他天生本该如此。
“少主。”丁铃铃上前行礼。
被唤作少主的男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下,呷了一口茶,不知是今日的茶特别好喝,还是这夜空下的漫天星光让他感到心情舒畅,那冷厉如冰山般的脸上,终于也有了一丝笑容:“江南那边的情况如何?”
丁铃铃微蹙了眉头,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回少主,江南那边大部分事情都又办妥,只不过这运输上,却有些麻烦?”
“哦?”少主英挺的眉毛一挑,“江南相距盛京,路途遥远,多半是水路。这么说来,是水路上出了问题?”
丁铃铃点点头:“江南水乡,一般货运都走水路,而全国各处的货物要运往京城及附近各省,以及京城及附近各省的物品需运往江南那一带附近省份的,都必须依靠江南水运。这江南水运,一直以来都掌握在一位名为苏一虎的富绅手上。”
“苏一虎?”少主沉吟片刻,“江南首富?”
丁铃铃点头道:“少主说得极是,此人家族世代经管江南漕运,拥有上百条商船,以及一批纤夫,专门维修河底淤泥,以防河道堵塞,发生意外。此人在江南世代经营,根基极深。我们如若想方便行事,必定要与此人打交道。”
少主把杯中茶一饮而尽:“那你们去找苏一虎不就可以了么?怎么,难道他不在?”
丁铃铃摇摇头:“少主,苏一虎已经过世了。”
“哦?”少主的脸上依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既是如此,那找他的儿子不就成了?”
父承子业,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丁铃铃又道:“此人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而且这个苏一虎的女儿嫁到京城,不久前听说在几年前也过世了。”
少主倏然回头,看着丁铃铃,眼里渐渐浮起一丝兴趣:“苏一虎的女儿既死,那这掌管江南漕运的大权,是落到了她的夫婿手里了?”
丁铃铃再度摇头:“她的夫婿也过世了。”
“哦?”少主皱皱英挺的眉毛,“死的倒还挺干净的。”
丁铃铃继续道:“属下打听过了,苏一虎死的时候,只是把苏家全部财产都留给女儿,唯独这江南漕运,却托给了他生前身边最信任的亲信,一个唤做王昌龄的老头掌管。”
“那直接把帖子递到那个王老头府上不就得了?”少主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那个王老头也不在?”
在他看来,这似乎是一句多余的问话,放眼整个天下,哪个人敢不给他堂堂宝鉴堂面子呢?若是那样的话,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是,他这个人做事还算是有原则,也不会粗鲁到对方不应允,就把对方扔到海里喂鱼。而且,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敢于忤逆他的人,应该还没有生出来。
丁铃铃道:“帖子递进去了,但是很快就被退了回来。对方不见我们,说这么大的生意,我们只是递了个帖子进去,太没诚意。”
“诚意?”少主皱眉,送一大筐的鲍鱼海参当见面礼还不算是有诚意吗?
似是猜到了少主心中所想,丁铃铃摇摇头道:“少主,我们送过去的见面礼,对方如数退还。他们说,不管怎么样都要见少主,毕竟这么大桩的生意,万一有个闪失的话,他们承担不起,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少主冷笑一声:“这么说,他们那边信不过咱们?笑话,真是笑话,放眼整个天下,我们宝鉴堂几时做过坑蒙拐骗的事情?而且,我们宝鉴堂几时言而无信过?他们怎么就质疑起我们的诚信来了?”
丁铃铃微微摇头:“这个属下也不清楚,或许是这个王昌龄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又或许,自他接手江南漕运之后,没有接过如此大的单子吧?”
“不可能。”少主摇头,“如果说他们没有接过大单子,那么,这些年来行军作战军队粮草的调度,枪械武器的调度,靠什么运到京城来,送给军队使用?还不是靠江南遭运的上百条的商船吗?那个王昌龄,既是苏一虎最信任的亲信,又是托付重任的人,只怕更大的单子也接过。本座只是觉得好奇,怎么今日宝鉴堂的这点东西,他们却不肯代运了?依本座看,他们胆小怕事了些倒也不假,只是这非得要见本座,着实令人怀疑。”
丁铃铃愕然抬起头来:“少主,难道他们有什么意图吗?”
少主放下茶盏,凝视着她:“难道本座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吗?”说话间声线渐冷。
丁铃铃不由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忙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