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按照人口和城区分布规划的几个市级人民医院,都是按照保障人民群众就近接受医疗服务的要求设立的,本就没有什么优劣之分,而且当初的医院建设规模也并没有多么大的远景设想,通常是一栋门诊办公楼,一栋病房楼,或者还有几排平房,仅此而已。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特色的话,还就是环境优美,花园式医院的本初设计,兼顾着医疗和休闲的功能。”
梁冰玉打开了话匣子,泼辣爽直的性格就充分显露出来,神色激昂地对几位领导说着:“别的几个医院情况怎么样,你们几位领导可能不了解,可一院的情况您们也都看到了,还有花园吗?还有公共绿地吗?能有的地方都盖起了高楼,一栋挨着一栋,可还是满足不了患者的需求,还是要几个人挤在一间病房里,甚至住到走廊里。这究竟是病人越来越多了,还是我们的医疗配置出了问题?”
“一方面是大医院一床难求,需要给医生送红包才能住院治疗。另一方面区县医院门可罗雀,乡镇医院冷冷清清,留不住人才,也留不住病患,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实在是想不通。”梁冰玉说着话激动了起来,索性讲心里话一股脑倒了出来:“我也不怕领导们说我觉悟低,更不怕背负诋毁改革开放成果的影响,实话实说,要解决现今医疗卫生行业的乱象,解决以药养医,以设备养医,或者争抢病患这块唐僧肉的根本矛盾,就应该首先摒弃市场化,摒弃什么狗屁医疗产业化的方向,回归到计划和市场调节相互协调的轨道上来。这就是我的想法,也是我认为现阶段解决问题的办法,除此之外我觉得什么路都不好走。”
梁冰玉的话说完很久,也没有人接话,办公室里气氛骤然凝固了起来,都知道梁冰玉说得有道理,也切中了问题的要害,可在这样的时候,公开否定市场化和产业化这么多年的医疗卫生体系,这种提法毕竟过于大胆了些,也有些不合时宜。
齐天翔敏锐地感觉到了办公室里异样的气氛,也意识到了大家看向他的目光。作为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又是这里职务最高的省长,他明白这些目光意味着什么,而此刻化解僵局的必须是他,也只有他才能给梁冰玉以正面的回应,可这却需要智慧,更需要技巧。
“梁市长提出了一个敏感的问题,相信不但她有这种意识,在座的各位也都不同程度地有这种想法,只是不便说,或者不敢说而已。”齐天翔严肃地环视着办公室里的几位,直截了当地说:“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了,不管政策和措施出现什么样的变化,方向都是不可否认的,这就是解放生产力,极大地繁荣市场和满足人民群众的生活,让改革开放的实惠和成果惠及千家万户。这都没有任何问题,一场改变了整个国家和民族进程的伟大变革,说到底还是社会主义这个根本制度下的变革,这是基本原则,到什么时候都应该坚持,都应该清晰。”
齐天翔伸手制止了吕山尊打算插话的意图,认真地说:“你不用打断我,我知道你的好意,担心我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落人话柄,这里没有外人,我也不担心你们几位会成为传声筒,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改革出现的问题和偏差,不仅仅是梁市长说到的这些,也不是急速扩大的贫富矛盾,而是以公有制为基础的政权体系,是我们这个政党赖以生存发展的群众根基,这些正在渐渐减弱和消失,这才是最为可怕的现实。”齐天翔目光变得迷离,可语气却依然坚定地说:“好在我们的中央领导集体是清醒的,新一届领导集体的态度也是明确的,拨乱反正需要时间,更需要壮士断腕的决绝和勇气,我们应该有足够的信心和耐心。”
齐天翔说着话,突然破天荒地笑了,目光迅速环视了几位,随即定格在梁冰玉脸上,温和地说:“调整是必要的,改变也不是不可以,可难道所有的行为就要有个名目,都要大张旗鼓地实施吗?否定之否定是进步和上升的必须,可辩证法并不是一种宣示,而是方,不是吗?”
齐天翔巧妙而含蓄的提示,不但梁冰玉听明白了,而且在座的吕山尊和孙萍芳也真真切切地听明白了,这些从各自脸上表情的松弛,就可以看的很清楚。
“说到这些症结,不由使我想起了《庖丁解牛》,一把刀可以用上几年不用磨,不是庖丁的刀好,而是他完全熟知了牛的结构。一头鲜活的牛,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堆骨骼和筋络,这样才能游刃有余,才能完成分解牛肉的使命。”齐天翔意味深长地说着,慢条斯理地对梁冰玉说:“作为决策者,我们可能并不十分熟知所有事情的症结,可我们只要不像盲人摸象般的武断,掌握住事情的主要矛盾,很好地使用庖丁这样懂得规律性和细节性问题的人,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但原则还是要立足稳定社会、惠及民生的前提,只要坚持这一点,就可以不考虑提法和宣示这些问题了。”
齐天翔说着话,笑着对梁冰玉说:“好了,这些方向性问题不再谈了,而且这也不是咱们这个会议的主题,只要明确了大方向,下来就听听咱们即将到来的庖丁的技艺了。”
“还是齐省长大局观强,方向性明确,而且政治智慧以及达到了化臻的程度,让人叹为观止啊!”吕山尊笑着看了看孙萍芳和梁冰玉,然后看着齐天翔说:“这可不是恭维,而是实实在在的感触,更是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