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亭亭玉立,有些紧张的心情终于松弛下来,笑着斜了桐月一眼,也不说话,手里戴了灰鼠暖筒,扶着桐月一径到二门上去了。
从二门上坐了暖轿,裴舒芬命人一路直接抬出了宁远侯府,往自己的娘家裴家去了。
此时仍然是年节当中。裴舒芬还是正月初二的时候回过娘家,现在不过十天的功夫,又回到娘家,让裴家的门房也颇为惊讶。
裴家今日正好在待客。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去年就入了文渊阁做阁臣,乃是二品大员,再往上,便是文渊阁阁臣的领袖——首辅一职。
裴家圣眷正浓,往来的客人自然川流不息。
裴舒芬是裴家的四姑奶奶,又是有诰命的一品侯夫人,裴家的门房不敢怠慢,赶紧进去通传。
裴老爷裴立省听说是裴舒芬回来了,颇为惊讶,看了夏夫人一眼。
夏夫人起身道:“老爷待客要紧,我去看看就是。”
裴家的大少奶奶沈氏今儿是主宾,脱不开身,夏夫人便没有惊动她,只是自己带了丫鬟婆子,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裴舒芬正被下人带了进来,惴惴不安地立在夏夫人院子的堂屋里。
看见夏夫人进来,裴舒芬忙行了礼,有些怯生生地道:“母亲,不知父亲可在家里面?”
夏夫人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若以前那样神采飞扬,反而有股頹丧的郁色,心里暗自奇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她坐下,问道:“你有事吗?”不跳字。知道这个女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裴舒芬小心翼翼地斜签着身子坐在了夏夫人下首的椅子上,细声细气地道:“母亲,女儿有急事要求见父亲和大哥。”见夏夫人不置可否的样子,裴舒芬又加了一句:“是我们侯爷出了事。”
夏夫人方才有些动容,皱了眉头问道:“又出了事?——跟人争风吃醋被打破了头?”以前裴舒凡还活着的时候,有一次据说就是楚华谨在外面跟人争一个清倌人,让人揍了一顿抬回来,裴舒凡有意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让宏宣帝还笑话了宁远侯府好一阵子。
裴舒芬涨红了脸,忙摆着手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们侯爷是为了娘娘的事,吃了挂头。”
夏夫人看见裴舒芬言不由衷的样子,淡然道:“你要不说实话,也由得你。若是误了事,可别怪我们。”
裴舒芬闻言站了起来,走到夏夫人跟前,扑通一声跪下了,抱着夏夫人的双腿泣道:“母亲,母亲,您让父亲救救我们侯爷吧。——我们侯爷被关到诏狱里去了。”
夏夫人吃了一惊,拉着裴舒芬的手站起来,急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关到诏狱里去?谁关的?圣上还是安郡王?”
裴舒芬委屈地摇摇头,道:“女儿一筹莫展,又不敢去诏狱触霉头。今天早上,女儿同婆母一起进宫,去寻皇后娘娘拿主意,谁知内侍不让我们进去,说是娘娘病了,需要静养,不见外人。”言罢又哭了起来。
夏夫人听了心烦,可是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宁远侯被关到诏狱里,这件事实在可大可小,想起益儿和谦谦,夏夫人叹了口气,道:“你先坐会儿,我去跟老爷说一声。”
裴舒芬点点头,拿帕子醒了醒鼻子,坐在堂屋里等着。
夏夫人去了宴客的地方,使人将裴老爷叫了出来,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裴老爷一听就知道有问题,问道:“舒芬在哪里?我要见一见她。”
夏夫人道:“在我们院子里。”
裴老爷便让人去席上告了罪,自己跟着夏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裴舒芬看见裴老爷过来了,十分欣喜,忙忙地起身行礼。
裴老爷抬了抬手,直接问道:“诏狱不会无缘无故抓人的。你们到底做了事?”
裴舒芬窒了窒,有些慌乱地道:“没。侯爷出去访友,几日未归。等我们去寻他的时候,才晓得给抓到诏狱里去了。”眼神闪躲,不敢看着裴老爷的眼睛。
裴老爷冷笑一声,指着大门道:“既如此,你自己回去吧。大门在那边,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还敢在他三朝首辅裴立省面前避重就轻地扯谎,简直是既无君,又无父
裴舒芬吓了一跳,忙忙地给裴老爷跪下了,仰着头求道:“求父亲出手救救我们侯爷。若是没了侯爷,世子和乡君……”
裴老爷“哼”了一声,从裴舒芬面前走开,拂袖站到一旁,背着手道:“你们侯爷出了事,关世子事?——让世子袭爵就是了,又何必麻烦”
乜?裴舒芬眨了眨眼睛,问道:“侯爷出了事,世子还能袭爵?”
“当然——你难道不知我大齐朝的爵位是怎样代代相袭的吗?”不跳字。裴老爷对裴舒芬不假辞色,伸手拂了拂衣袖,举步往外走,又埋怨夏夫人:“问都不问清楚,白费功夫”
裴舒芬回过神来,见裴老爷居然转身要走,才不敢再支支吾吾,大声道:“父亲,侯爷的事,跟皇后娘娘有关”
只这一句话,才让裴老爷刚刚迈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来,回身看着裴舒芬道:“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不少字”
裴舒芬又羞又臊,忍着气道:“非是女儿不说实话,实在是事关重大。”说着,往屋里看了一眼。
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十分有眼色,赶紧行礼倒退着退下。
裴老爷一手撩起半边袍子,回身坐在雕花高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