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华谨站起身来,自己伸手拿起搭在一旁架子上的大氅披上,回身看着有些呆滞的兰姨娘笑道:“这事是我和太夫人拿的主意,同夫人无关。”说着,抬脚就要出去。
兰姨娘这才醒悟过来,急走几步,追上楚华谨,拉着他的大氅道:“侯爷要去哪里?——侯爷好久没有来兰儿的院子了。”十分幽怨的样子。
楚华谨笑了笑,道:“今儿是头半个月。兰姨娘一向通达事理,今儿怎么忘了本分?”每个月的头半个月,是夫人的日子。
兰姨娘有些失望地放开手,喃喃地道:“是兰儿错了。兰儿不是要跟夫人争,只是侯爷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兰儿不放心。外面天黑了,又冷……”
楚华谨收了笑容,看了兰姨娘一眼,转身出了屋子,融入浓浓的夜色里。
兰姨娘站在自己门前,手搭在门旁的柱子上,紧咬下唇,脸色逐渐沉重起来。
“红梅,你去收拾一包前几天发下来的金錁子,给我娘家送去。就跟他们说,我不舒服,让我娘进来瞧瞧我。”兰姨娘转身对自己的大丫鬟红梅吩咐道。
红梅应了,去里屋收拾了一包金錁子,叫开了二门,到宁远侯府下人住的院子里去了。
宁远侯府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京城裴家大宅里,却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夏夫人带着三个庶女刚到门口,府里的大管事就急匆匆地出来,对夏夫人行礼道:“启禀夫人,大少爷和老爷都来了,在府里等着夫人呢。”
夏夫人一听,十分惊喜,忙问道:“可是书仁和老爷一起上京来了?越州出了什么事?”裴家的大少爷裴书仁本是越州的知州,此时又不是上京述职的时候,怎么能擅自离开属地?
大管事退过一旁,让婆子扶了夏夫人下车,一边在旁边笑着道:“老爷说了,让夫人别担心。大少爷是奉了圣旨上京的。大少奶奶和几个孙少爷,都还在越州,暂时没有过来。”
夏夫人心里这才一喜,回身对车里的三个庶女道:“你们先回去换身衣裳,然后到上房的花厅来吃饭吧。你们也有一段日子没有见过你们大哥了。”
裴家的三个小姐齐声应是,让夏夫人先进去了。
夏夫人回到自己屋里,看见老爷裴立省穿了棕色五彩团花镶大毛的长衫,坐在屋里的椅子上,正跟旁边一个穿着淡青色紫羔皮长袍的年青人说话。
“娘回来了!”看见夏夫人进来,那年青人赶紧起身行礼问好。
这年青人正是夏夫人的嫡长子裴书仁,隆庆朝最后一个状元郎,如今才三十二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夏夫人也有一阵子没有见过大儿子了,见他长身玉立,神采奕奕,也十分欣喜,拉着他的手打量了打量,笑道:“有精神多了。可见只要离了那群妖精,我儿必能长命百岁。”
裴书仁脸上微赧,不知该如何接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坐在一旁的爹爹。
裴立省坐在灯影下,微黄的灯光映在他脸上,五官深邃,脸上两边的面皮略微有些下垂。可是头发乌黑,面色红润,实看不出是五十多的人。
“你娘说得有道理。书仁啊,以前爹从来不管你的房里事,觉得你也是做了官的人,慢慢来,自然应付得过去。可是现在等不及让你自己慢慢体会了,如今圣上召你入京,打算让你做翰林院侍读,参赞军机,这是个机会,也是个考验。你要是连家里的几个女人都搞不定,我劝你明日面圣的时候,还是直接跟圣上辞了差事,回去继续做你的知州去。好歹做一方父母官,心慈点,脑子笨一些,也没有关系。”
裴立省对儿子一向要求很高,特别是对这个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的大儿子。只是没想到他成亲之后,居然如此惧内,以至在妻子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裴立省对他十分失望。
裴书仁本来白皙的面皮立即变得红黑起来。他想了想,对坐在上首的爹和娘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头,道:“爹教训得是。儿子这么多年,体谅沈氏持家不易,对她多有忍让,以至让她骄横跋扈起来,是儿子的错。儿子以后必当重振夫纲,不让爹娘两位老人家操心。”
夏夫人起身把裴书仁拉了起来,道:“你能体谅自己的妻子,当然是好事。只是凡事都要有个度。你的妻子是个好人,只是有些太看重自己的名声,反而有些本末倒置了。对女人来说,丈夫、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若是为了个虚无缥缈的‘贤惠’名声,连丈夫的身子都不顾了,这就是顾小节而失大节。这种时候,你这个做丈夫的,就应该拿出丈夫的款来训她,而不是一味地纵容她。”
裴书仁满面通红,对夏夫人道:“儿子这么大了,还让娘为儿子的房里事操心,儿子真是愧不能言。”说完,又要给爹娘跪下。
夏夫人忙拦住他道:“你是我的儿子,我给你操心,是天经地义的。若是像舒凡那样,我就是想操心,以后也不一定能帮得上……”说着这话,夏夫人想到自己的女儿,泪如雨下。
裴立省忙起身把夏夫人迎了过去,扶到对面的罗汉床上坐下,又给她拿了帕子拭泪。
裴书仁也赶紧去砌了一杯茶过来,双手奉上,道:“娘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跟儿子说说大妹的事情。——自从大妹出嫁之后,儿子就很少再见到大妹了。”很是叹息的样子。他们兄妹四人年岁相差的不大。裴舒凡虽是女子,却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