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续以为自己眼花,当那一袭红衣行走于白雪皑皑之上的女子站在他马前的时候,他还是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你来做什么?”
钱若水伸长手臂,广袖在寒风中鼓起,宛如洛阳盛开的牡丹,天香国色,雍容华贵。而在她的身后,却是苍茫白雪,执戟兵士,森冷兵器,一股凛冽的杀气从城墙上直笼下来,她却浑然不觉。
冉续抬眸,与城墙上的目光对视,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他陡然一震。他与杜恪辰一生劲敌,交战无数,从未有一次见他坦露过如此冰冷的杀意,那是一种欲置他于死地而不得的隐忍。他在目光的深处,波光涌动,只为一人而翻涌。
他仍是不解,怔怔地看着马前的女子,等待着。
她仰起头,笑颜如花,“你说的,用我换西北长久的安宁。是以,我来了。”
冉续大骇,“这怎么……”
“闭嘴,冉续。”钱若水恶狠狠地打断他,“带我走,现在,立刻,马上,不要回头,有多远就走多远。”
冉续没再多问,拍马上前,俯身抱起她,与她共乘一马,大喊一声“退兵”,顷刻间,城下只剩杂沓的脚印渐渐被雪花覆盖,最终归于平静。
杜恪辰一直站在城头,他在等,等她一次回眸,等她眸中的眷恋不舍,可直至她消失无踪,她始终没有回头,连一个告别的注视都不留给他。
只要她回头,只要那么一次,他定然冲出城去,就算是粉身碎骨,不要这万里江山,他也要把她带回来。可是她说,她不爱他了,她要跟冉续走。
那么,他呢?他该怎么办……
九重宫阙,谁陪他共享这盛世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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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怎么回事?”冉续放慢马速,把身上厚重的狐裘披在她身上,“真的要跟我走?还是又出什么鬼主意想要灭了我?”
钱若水轻笑一声,“这是你的要求,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在江山和美人之间,他选了江山,我自然就跟你走。”
“你在说笑吧!”冉续才不会相信杜恪辰会把钱若水给他,就算是拼了他这条命,也断不可能让钱若水离他半步,把这样一个弱点交到他的手上,杜恪辰的命也不会长了。
钱若水说:“我跟他说,我爱的人是你,我要跟你走,仅此而已。”
冉续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还好他身手不凡,“姑奶奶,你这是想害我小爷我啊?怪不得他那次长途奔袭,发狠似地杀了我近万人,若不是小爷我及时应便,才守住最后的防线。”
“就因为他打不过你,我也不想跟他了,他就做个顺水人情,把我给了你,保住他的万里江山,何乐而不为呢?”钱若水语气轻松,“再说了,他如今是大魏的天子,要什么女人没有?我对他而言,不过还是从前的细作。以他的性情,也不会让我登上中宫之位,我何必与一堆女子争抢男人。”
冉续自然是不会相信,可钱若水跟他走倒是始料未及。他深知钱若水是不可能跟他走,杜恪辰也不会放人。是以才找了这么一个理由,与镇西军在西北展开拉踞战,为成王进京争取时间。一旦杜恪辰离开西北,成王就无法顺利回京,夺取帝位。
可钱若水就这么跟他走了……
虽然这是他内心卑微的祈盼,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现下,钱若水与他共乘一马,口口声声说她爱的人是他。
他想相信,却不敢相信。
“下去下去。”冉续下了马,“赶紧回去。”
钱若水赖在马上不走,“以我一人之力,能保西北永世安宁,这买卖太值了,我为何要走?更何况,我是真的移情于你。”
冉续警惕地望向身后,树叶平静,没有落雪的迹象,只有风吹的萧瑟,再无其他。他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对钱若水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想知道我的老巢,想一举端了我?”
“为何你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上你呢?”钱若水认真地看着他,“你在宫中护我周全,免我被废帝欺凌,这份恩情,妾终身难忘。你固然有你的考量,但我不相信你只是为了监视我,而对我关怀备至。在凉州时,也是一样,那日你带走了我,本该对我痛下杀手,毁尸灭迹,让我死无对证,坐实我与简飒的奸情。可是你没有,你放了我一条生路。凡此种种,都是打动我的理由。”
“你这么说,我会当真的!”冉续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无措地挠挠头,跺跺脚,不知该走还是停,只是拉着缰绳,望着马上的女子,眸中有痴迷的微芒。
“还不快走,万一他反悔杀过来,就来不及了。”钱若水催促着,“如今该是修好的时候,等他离开西北返回京城,你还是该给他一个保证。”
“保证?”冉续不解。
“空口无凭,凭什么他要相信你在世一日,就永不犯大魏?”钱若水微笑着看他,“我已经跟你走了,你不会连这个承诺都不愿意给吧?”
冉续大笑,“这就是你的目的吗?逼我写下国书,然后你再逃之夭夭。”
钱若水摇头,“你还是不信我?你以为以杜恪辰的性子,他会用这样的计策取得国书,而让我身处险境吗?因为我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他留着我也没有用,不如卖你个人情,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若是我反悔呢?”冉续抄手而立,背靠着参天大树,落雪铺满他的肩头,“人在我手上,我若是拒不递交国书,他也是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