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已过,天气逐渐回暖,莫晓风终于如愿以偿地脱下令她显得臃肿的棉袄,换上一袭妃色春衣。
“十三,该吃饭了。”行着平稳的碎步至后院,莫晓风端着朴素的青瓷碗低声唤道。
万俟十三收了势,从阵法里走出来,接过莫晓风递过来的碗筷搁到一旁:“小姐已经吃过了吗?”
伸手抹掉万俟十三额上沁出的薄汗,莫晓风点了点头道:“刚才和玉鹿城主还有红莲姑娘在前厅用过了。”
“那就好。”
展开眉头,万俟十三端起碗拉着莫晓风在台阶上坐下,跟着就听见莫晓风幽幽问道:“阵法怎么样了?”
端着碗筷的动作僵在半空,万俟十三顿了一会,低声道:“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这道阵法能保她平安无事吗?”抬眼望着布置妥当的阵法,莫晓风怀着满腹心事问道。
“不能。小姐也知道,鬼门关之后的事由不得你我染指。”轻叹一声,万俟十三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答应送她过去?你明知道强送生人入鬼门关,是阴阳道的大忌,稍有不慎……”
话到嘴边,突然变得哽咽,莫晓风死死咬住下唇,环抱双膝的手颤抖得厉害。
伸手将莫晓风揽入怀中,万俟十三阖起眼吻了吻她的额头:“小姐以为我不答应,她就不会另寻办法前往阴司吗?她的性子,小姐应当了解得比我透彻才是。”
无力地靠在万俟十三怀中,莫晓风脸上神色格外惨淡。万俟十三说得没错,依着她对上官流云的了解,就算她不答应,上官流云也还是会变着法闯进阴司。
殊途同归。
缩在万俟十三的怀里沉默了好一阵,莫晓风才将目光转回后庭里布着阵法的道台,凉声问:“什么时候开启阵法?”
握住莫晓风明艳薄绸下纤细的手臂,万俟十三浅浅叹了一声:“清明,鬼门关一开就送她进去。”
听完万俟十三的话,莫晓风的心又是一阵酸涩。
竟只有不到半个月了……
“小姐——”
没有回应,于是万俟十三又唤了声,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加重了些。
莫晓风的手肘被抓得生疼,这才不得不不过神来。失色的眸子染上几分水汽,莫晓风伸手抹去还没来得及掉下的泪,定了定神道:“我去看看她。”
穿过后庭的小径,来到上官流云的房门前,门虽然是虚掩的,但房门上却锁了符咒。
但愿死混蛋没在里面做些什么出格的事,一边叨念着一边解咒推门。然而还没等莫晓风把门上的符咒解开,咒法就已经被人从里面化解,跟着房门被人拉开,莫晓风抬起头就看见上官流云瘦削的身子站在面前。
不过半月时间,上官流云就消瘦了许多,形容憔悴得让莫晓风不由心疼,心疼她往昔红润的脸庞转瞬惨白,心疼她粉嫩的指尖如今显出蜡黄。倘若不是那一对墨玉般的眸子里还隐隐闪着光华,面前的人只怕与行尸无异。
上官流云抬眼看着面前的莫晓风,怔了许久,才淡淡地笑了笑:“你来了。”
“本小姐好心好意来看看你这死混蛋,怎么,不欢迎?”桃花眼一挑,莫晓风故作轻松地说笑,然而泛红的眼眶早已出卖了她的心思。
欲盖弥彰。
不过上官流云也没有戳穿她的打算,只是侧过身道:“莫大小姐大驾光临,我哪敢不欢迎,你瞧我这不是亲自迎你来了?”
“罢了,本小姐不和你斤斤计较。”径直进屋坐下,莫晓风环顾四周,只见案台上的散着几卷书本,一副空置的碗筷搁在笔墨旁,是玉鹿送来的晚饭。
“好歹还记得吃饭,我还担心不用等十三送你去阴司,地府的鬼差就要先来寻你这饿死鬼了。”
上官流云坐到她身旁,侧过脸,笑道:“你放心,我怕死,所以这条命不会轻易丢掉。”
眉梢轻挑,莫晓风打量了上官流云许久,忽而蹙起眉道:“死混蛋,你怎么了?怎么像变了一个人,我记得你从前不会说畏死这样的话……”
似乎不再是她从前熟识的那个无畏天地的上官流云了。
“人总是会变的,我原以为是因为我行走阴阳之道,见惯了生离死别,所以才不畏生死。但如今细细想来,我并不是不畏生死之别,不过是因为过去的十余年里对尘世没有所谓的执念。人一旦有了牵挂,有了执念,又怎会不畏生死别离?”
心思微颤,莫晓风转过脸就瞥见上官流云脸上浮起一丝苦笑。
抿唇轻呷了一口茶,上官流云淡淡道:“她是我的执念,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铠甲。她既然叫我惜命,我怎敢不从呢?你放心,我只是去取些东西接她回来,莫要担心。”
“且不论硬闯鬼门关一事,对付迦叶,你有几成把握?”
“想知道?”抬眼与莫晓风对视,上官流云的瞳色里隐着光辉。
她明白莫晓风的担忧源自何处,当初她和龙清寒联手也只是重创迦叶,根本无法取她性命。就算她如今得到了龙清寒的神念,孤身破敌也未必能胜过迦叶。
“不如你亲自探探?”
捞起袖子,将纤细的手臂伸到莫晓风面前,上官流云弯起眉眼笑道。
抬手扣住上官流云的灵脉,莫晓风将一缕灵息投入她体内,发现她竟然无法探出上官流云的修为境界。
“这是!天师境?”瞪大眼盯着上官流云,莫晓风惊问。
摇了摇头,上官流云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