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与大人成过亲,但是爹爹横刀夺爱?”云婧川见狄甫一脸迷惑的样子,这便耐着性子问的详细了些。
然而肥胖的中年男子在听到这一问之后,竟然像是怀春少女一般,面色酡红,慌乱不已的拼命摇头,否定的时候,甚至是语无伦次的。
“不,不是……”
等到冷静了些,狄甫这才幽幽问道,“姑娘,为何会想要知道这个?”
为何呢?云婧川也在想。
人们常说人死万事皆空。爹爹身亡,得知爹爹娘亲那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却还是想要知道。
若说心里介意的,其实是爹爹临死之前的那些话。说着从没爱过娘亲,帮助大盛民众仅仅是一时兴起……
“当年之事,甫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那二人自始至终心里只有对方,哪是甫可以插足的呢?”
云婧川心口蓦地一松,果然!言语急急的复而追问道,“那爹爹是北越人么?救助民众不过是一时兴起根本做不得数的?”
狄甫一愣,这又是何意?
“是北越人么……”狄甫求证的望向那头同样震惊的秦翎,然对方下意识摇摇头表示不知,略一思索,沉声道,“若是深究起来,无人知道云相祖籍何处。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在这之前,众人其实怀疑他是来自南秦的。因为,就他身怀异术这点来看,绝不是大盛以及北越人可以解释的。”
“至于说一时兴起救助民众,”狄甫反问云婧川,“多年前,阳平大水,云相与民同寝食,甚至是后来与北越一战,以一人之力挡万民之军,是重伤之中被抬下战场的。姑娘觉得云相是否心无百姓呢?”
果然,果然,都是骗人的!
云婧川大恸。为什么呢,临死之前都要说这种谎言呢?
若不是他那般说,大盛军民又何至于那般不管不顾,甚至冷眼旁观呢?甚至于是那般悲惨的孤零零的死去的时候,众人之中还有些幸灾乐祸的——
不,不对!
说了谎,所以众人冷漠,自然就不会相送,紧接着,秦珏因为爹爹身死就不会再追究,而大盛因为死的根本就不是德高望重的云相,所以也不会再有报复和不甘,也就是说——
爹爹是因为想看到这个结局,才故意那么说的?!
鼻子一酸,心口像是被丝线拉扯着一般,细细密密的疼痛涌了上来。
云婧川已经不知道在心里说了多少次的“傻瓜”,意识到的时候,中年男子粗厚的布满老茧的手指正在脸颊上摩挲,那于手指间亮晶晶的泛着水色的,竟然是她的眼泪!
原本以为不会再哭了的。竟然还是哭了么?
爹爹他,怎么可以那么傻?
为了终止战争,为了让双方百姓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为了让活着的,心里有怨恨的人心安,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难道不知道,他是会遗臭万年的么?
没有人会为他心疼。就拿今日来说,从阳平城一路走来的时候所看到的,渐渐恢复热闹的街道,嬉戏的孩童,还有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沉寂下来的夜色——没有什么是改变了的。
没有人记得他曾为这个国家做过什么,没有人知道在那清冷的山间袅袅而上的青烟是他最后留下的唯一。
若是没有她的话,若是没有她这个突兀的出现在这个时空的女儿的话,是不是都不会有人来为爹爹收尸呢?
该有多悲惨,才能落得这般境地!可是爹爹却似乎甘之若饴。
云婧川终于知道,爹爹在临死之前的微笑是为何了。
该是满足。终于,所有一切因他而止。秦珏因为大仇得报终于释怀,两方国民因为战事已停可以安心生活所以喜悦,甚至是本来与这事情没什么关系的慕子恒,也因为“杀害”他母后的爹爹身死,心底的疼痛也能放下些了?
明明看着是个好结局,可是云婧川的心里为什么还是这么悲伤呢?
其实不只是别人,连同是她也是一直索取着的。能为爹爹做的事情,什么都没……
不,也许还是有那么一件的。
云婧川吸吸鼻子,“大人,娘亲的坟茔在何处?”
爹爹真正想去的地方,该是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