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的山顶,积压着一片乌黑的云。
半夜打雷了,一场骤雨袭击山顶,那冰冷的山顶大宅屹立风雨之中,宛若一座漆黑牢笼,已是从内里腐朽出来,兴许,再也经不起一场狂风暴雨。
安浔很久没有回安家了,她今天突然回来,家里的被絮都没能及时晾晒,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很晚了安浔还醒着,煮了一锅热红酒,端着回屋全部灌到肚子里,身体终于暖和之后,她随意蜷到了窗台的抱枕堆里。
窗外风雨还在肆虐,掀起风浪的人,自己也在风口浪尖。
一道闪电打落,耀眼的白光映在安浔脸上,霍城的短信发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担心的姑娘正坐在离风暴最近的地方,看着雷电,甚至像在欣赏。
安浔胆子太大。
这世上大多事她都未必放在过眼里,自然,也肆意妄为得让人胆战心惊。
然,她也并不是无所畏惧。
也许从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不能成为现世那唯一无根无蒂的人,便注定有底线,有格局,有无法突破的东西。
天大地大,在大自然肆虐的威力前,人才会感到自己的渺小。
手里轻轻持着一把刀,在炸雷落地的时候,安浔调转刀锋,在胳膊下肋骨上,那块最隐秘也最细嫩的皮肉上,轻轻划上一刀。
鲜血很快从皮下渗了出来,如同一道明亮的红线,在血色的肌肤上牵引。
那里,除了这一道新伤,密密麻麻还有很多已经愈合了的伤口,安浔有自残的毛病,这是四年前那夜,死前被剁碎分尸之时,留下的顽疾。
安浔很爱这伴随着皮开肉绽的痛楚,绵绵而来的极致快感。
她不正常,这和她对待猎物之时的血腥残暴密不可分。
她潜意识里不觉得将猎物弄得遍体鳞伤是件坏事,他们为什么不能同样享受这样美妙极致的快乐呢?
当然,若是真当她有一日遇到同道中人了,也必定会将对方碎尸万段,流血至死的。
安浔的这一面,借由复仇和狩猎发泄出来。
所以自残的事她已经许久不做。
只是人心本就是流动的东西,你永远不能保证下一刻不会发生什么,挑动你心底深处最深的那根弦,当血腥味淡淡飘来的时候,安浔深呼吸一口,连俏丽的容颜上,都带出一抹迷醉的红晕来。
她干脆利落又划了自己一刀。
血滴下来,落在手机屏幕上。
那里霍城发来的短信安浔没看,大致意思是问她睡了么,打雷要不要紧。
安浔低头,看着血滴在手机屏幕上缓缓化开,她的这些伤很奇怪,便是喝血之后都不会愈合到消失不见,这也许是她心里的伤痕?因为太快乐,所以不能泯灭?
安浔微微弯起嘴角来。
今晚她回来安家,除了布局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情绪不对,不能,再见霍城。
安浔不是善于忍耐的个性。
真正在意的事,她哪件不是有了胜算提着头就上了,她根本没有太多耐心,对于霍城,更加如此。
她已是忍了太久。
那些所有他埋葬的过去,他心底一直留着的人,她似乎已经,容不下了。
就当她此一时彼一时,她感激那个女人给了她如今的霍城,但是死人就死远一点,时至今日一份独一无二,霍城,你也该,给我了吧。
下巴轻靠在膝上,安浔蜷缩着身子,坐在飘窗上。
随着动作,她一头长发披散下来,柔软的曲线弧度,那模样甚至澄净可爱。
却是她的第二道伤划得太深,鲜红的颜色已将裙摆沾染。
安浔伸手,用指尖轻轻蘸了一滴血。
缓缓的,在大理石上描出一个横。
感情的事她并不算太懂,但是自己是否安心能否全然信任这一点,她还是很清楚的。
这样扭曲的心智,想要满足,实在太不容易。
只是非要爱她的那个人啊,她要什么,他又如何,能不做到?
安浔的笔迹带着一抹苍劲。
在那雪白的砖面上,一笔一划,写下的,是霍城的名字。
她用最爱的鲜血,写出了最爱的人的名字。
天边一道惊雷落下,照亮那仅仅隔着一道纱帘的冰冷空间,白板上鲜红的印记刻入幽深墨瞳,漂亮得,像是诅咒一样…
轰的一声,一个炸雷落地,整个房间都像在微微颤抖。
在床上躺了不知几天几夜,高烧之中沉沉浮浮,安溪已经很久没有睁开过眼睛,几天时间她已经迅速衰弱了下去。
今晚一场雷雨,终是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那梦中的枷锁,狞笑,所有让她害怕的冰冷席卷而来她终是吓得一瞬睁开眼睛,却好在入眼再也不是一片黑暗,她终于回来了,借着卧室昏暗的灯光,看清了四周最熟悉的景物。
安溪张了张嘴,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反倒让嘴唇的口子又裂开了,带来一股血腥的味道。
她全身都是湿的,身上的被子又厚又重,安溪费力揭开被絮的时候,惊醒了趴在床边的杨柳。
杨柳猛得抬起头来。
她的样子也很糟糕,一双眼红肿着,头发乱成一堆显然很久没有洗漱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人憔悴得不行。
因为贫血杨柳感到一阵眩晕,终于平复下来之后,看见了安溪微微呆愣的双眸。
杨柳差点没哭出来:“小溪?小溪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小溪你吓死妈妈了,你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