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才匆忙间扫了她一眼,突然红光窜过两臂,小厮们向外飞出,都摔了个七荤八素。
贵公子猛然清醒了一点:“你竟敢打我的人!”
白秀才拿着钵儿转身就跑。
离河还有三步,他被人一脚踢在膝弯,向后一提,四仰八叉地摔在了青石板路上。青瓷钵一滑,险险没碎,鲤鱼惊得乘势跳起,噗剌一下掉进了河里。白秀才不由大笑:“好鱼儿!跳得妙!”
贵公子气得拍椅:“快拿网兜捞去!”
话音未落,鲤鱼已到桥下,再一瞬,从二十余步外跳出水面,分明在嘲弄这贵公子。
小厮求告道:“公子,委实跑得远了。”贵公子勃然大怒,指白秀才道:“给我打!”
白秀才习惯性要说“我是身有功名的”,一想自己已是死过一回是世外之人了,还念叨这个,真真可笑,遂咽下不说。眼见几个小厮一拥而上,挽袖磨拳向他打来,斜刺里突然递出一把欺霜赛雪的刀来。
握着这把刀的,是一只欺霜赛雪的手。
“几个人打一个,胡闹什么!”说话的是一个清丽之极的少年。他个子高挑,只有十四五岁模样,身着蓝劲装,腰缠五色线,手中刀柄之上用芙蓉绦系着一颗明珠,像他的眼睛一样闪亮。他脸上虽带薄怒,身姿体态却十分宁定,像站在自家庭院之中。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但这程咬金除了手里这把刀,一无可怕之处。贵公子和小厮一同叫了出来:“来者何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郡谢宝刀是也!”
白秀才放松了下来。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这个少年太镇定了,仿佛根本不把这点动静放在眼里。他也不担心小厮和贵公子,这少年的样子根本不像要来打架,只是闲庭信步来替他解围。
他不禁自笑了。如今自己的本事,哪里还用怕几个凡人,是自己把自己看得太扁了,遇上这些须小事也会紧张。思及此,他上前一步,含笑对劲装少年道:“大侠盛情襄助,某十分感激。不过些须小事,不敢多劳烦了。”
少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书生,真不要我帮?”
小厮们嚷叫起来:“过路的,听到没有,他不要你帮,还不快快闪开!”说着哇哇叫着,一同扑上前来。少年一哂,从善如流地退到了面店里。
白秀才不退反进,姿态有如在水波中一般轻巧,倏忽将这些拳脚闪过。小厮们惊叫起来:“怎么回事?”“撞鬼了!”这么个文弱书生,几个人一齐上还纷纷打空,不邪性才怪呢!小厮们哇呀呀又叫几声,挥拳冲上前来。白秀才又是飘然一闪,如今他日日水中畅游,无意中会了极好的身法。小厮们再度打空,收脚不住,其中两个一下子扑跌到贵公子身上,交椅都倒了,把他们的主人压得哇哇直叫。
白秀才上前,一手一个将小厮提起,又笑着将贵公子连人带椅扶了起来,作揖道:“得罪得罪。”这回小厮们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聚拢到贵公子身边,瞪着白秀才。他见鲤鱼已经去远,放下了大半的心,见这伙人气呼呼的,倒突然有了个新点子:“公子不过想吃点凉酸东西醒酒,何必非要水沮不可。恰好在下会做一样素醒酒冰,也不用鲤鱼鳞,一样滋味非凡。”
贵公子犹在醉中,拍椅叫道:“若能做来,饶你一命!”那素衣女凑上前,轻柔地捏着他的肩,对白秀才又是一笑。
白秀才拾起青瓷钵,扬手道:“楼上请。”一群人重回晴雨阁,在一楼厅里便坐下了。白秀才招来酒博士:“楼中可备有石花菜?”
酒博士道:“石花菜没有,滤过石花菜水制的凉粉倒是常备之物。只是天未大寒,若王公子此时要吃,晴雨阁不比京里那些有冰的富贵之地,实是有些为难……”
那姓王的贵公子叫道:“啰嗦什么,你若做不来,便赔我这身衣裳!”
白秀才笑:“莫急。”他又对酒博士说:“便取凉粉若干,鲜橙一个,鲜姜一枚。”
立刻就有人将这些物事送到。此时王公子醉着,无人敢惹他,只盼这白衣秀才能安抚了他去,晴雨阁自然是分外积极。
白秀才将凉粉倒入酒楼的碧琉璃碗中,冲入热水,以筷调和。众人围拢来,不错眼珠地看着,瞧他有什么法儿。只见他调和完毕,将碗放下,笑说:“好烫好烫,还是冰一冰的好。”酒博士忙道:“小店无冰。”白秀才浑不理会,将碗端起,曼声吟道:“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陶令篱边色,罗含宅里香。几时禁重露,实是怯残阳。”随着他的吟声,一阵清风自窗吹入,一只紫冠金翅的鸟儿飞了进来,清脆鸣啭着绕厅三周,飞到瓷盘上方。白秀才这才悠悠念完最后一句:“愿泛金鹦鹉,升君白玉堂。”小鸟突然化为许多花瓣,簌簌落入碗中。
只见碗中清水突然凝固,表面倏然出现冰裂纹路,冒起丝丝白气。小厮伸手来探白气,猛地被扑了一手冰霜:“哎呀!”
白秀才右手一遮,不好意思道:“过了,过了!”手拿开时,盘中坚冰已化,碧琉璃碗中盛着一块清澈透明的胶体,真像大块的水晶一般,里面包裹着金色、紫色的菊花细瓣,秋意盎然。他将手浸入水碗,出来时手上已有了一片薄薄冰刃,扬手便向空祭起。与此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