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李士群的办公室,影佐祯昭拿着那张译电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突然笑道:“李桑,你还记得吗?我对乔治爵士说过的一句话:我是爵士最不成器的学生。”
半日没有说话的影佐祯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李士群有点意外,随口应酬道:“那是将军您过谦了。”
影佐祯昭答道:“是的,的确是谦抑之词。”
这句话更让李士群不解,哪有这么说话的?
影佐祯昭笑笑,继续说道:“我并没有狂妄到自认可以和郭烜在电讯技术上一较长短的地步,但是其他的人,和我在电讯联络上玩把戏,就是班门弄斧了。即使此人是周成斌,也是不自量力。如果没有这封所谓的密电,我还想不明白,看到这封密电,前后就想通了。周成斌啊周成斌,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画蛇添足,欲盖弥彰。”
“噢,这么说将军看出了这份密电的破绽?愿闻其详。”
影佐祯昭点头笑道:“一点就透,李桑,你是我很少的几个看在眼里的中国人。周成斌犯了两个大错,这份密电只是其中之一。李桑,周成斌是我们的头号通缉犯,他亲自动手劫夺这批数量很有限的盘尼西林,一个原因可能是康慈制药厂被炸,军统亟需一批盘尼西林应急。第二个原因就是故意露面,并且不作任何伪装,以真面目示人,还留下了活口,坐实这件事是军统上海站所为。可惜,过犹不及。试想:周成斌位列军统三大杀手之一,并非浪得虚名,他能犯这样的错误吗?他出手,怎么可能有活口?”
李士群揣度影佐祯昭的看法应该是对的,自己之所以没有想到,应该是事涉政保总部,潜意识里宁可信其有,也不愿意信其无吧?
影佐祯昭很有几分自得,笑道:“李桑,76号里的卧底不是一直让你如芒刺在背吗?也许今天我能帮你一个忙,找出这个人来。而且我们还会有更大的收获。”
李士群一喜,将信将疑,答道:“如果真能如此,那可太好了,请将军指教。”
“李桑言重了,指教谈不上,你是身在其中,反而看不明白。这个卧底的事我放在最后面揭晓。你来看这封密电,有三处破绽,看明白了吗?”
李士群接过来看了看,也看出了一些不对的地方,但是他不愿意扫影佐祯昭的兴致,笑道:“惭愧,即使将军言明了有破绽,我还是没有看出来,让您见笑了。”
影佐祯昭很得意,指点道:“上海站发给重庆军统局本部的密电,级别应该是绝密级,言简意赅,是最基本的要求。言多必失,电文越长,越容易被破译,这是常识。可是你看密电,有很多话是没必要说的,什么实在无法办到,请原宥为盼。抗命之罪,不敢推诿,当面请罪,听凭发落……云云,似乎生怕我们破译不了。”
李士群想了想,点头道:“将军此言有理。可是周成斌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拦截到这封密电?而且截获了一批盘尼西林,这件事是真的……将军的意思是如果内容全部是假的,即使被我们截获,也起不到误导的作用,只有真假参半,才能蒙蔽我们。”
“是的,周成斌自己出手劫药,而且以真面目示人,这件事是真的,可是并不是秘密,所以他不怕我们知情。至于我们是否能拦截到这份密电,他也没有把握,能拦截到最好;拦截不到,他也没有损失。”
李士群已然明白了,答道:“这么说,周成斌之所以发这封所谓的密电,他的目的是误导我们:军统有一个高层,要来苏北,警卫工作当然是由上海站负责,他想告诉我们的是:这个军统高层月中原定才从重庆出发,而他建议为了安全取消这一行程。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即使要来,也要到本月中才出发。”
影佐祯昭哈哈一笑:“我就喜欢和李桑这样的聪明人合作。现在有两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是谁要来苏北?什么时候出发?”
李士群边想边答:“能让周成斌如此在意他的安全的人,不外乎是戴笠,或者是毛人凤?既然周成斌想误导我们,此人的行程应该是在……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苏北,不会走马观花,而是要滞留几天才对,‘密电’里说月中才来,我估计月中此人应是该离开了才对。周成斌给我们摆了一个空城计。月中离开……将军,如果我估计不错,此人已经出发或者马上出发,抵达苏北的时间大致在本月五日——十日,五天左右,也就是说月中,会离开苏北。”
影佐祯昭点头道:“李桑,我们不谋而合,这件事调查起来并不困难。倪新现在还在重庆,你马上让山木龙三给他发报,命令他启用我们安插在军统内部的卧底,查清戴笠和毛人凤是否还在重庆,还是突然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了?”
“没问题,山木君奉我的命令,安顿丁林杰的老母幼子,今天应该就回来了。可是将军,知道是谁来了,并不困难,苏北如此之大,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确切的位置?”
影佐祯昭踌躇满志,笑道:“有个人会带我们去的,此人是谁,李桑你不妨猜猜看。”
“军统安插在76号里的那个卧底?可是他是谁?请将军明言。”
“李桑,毋庸讳言,政保总部走私军火的幕后老板一定是万里浪,这件事我会慢慢和他算账。但是和军统勾结,确是子虚乌有,周成斌栽赃的目的就是想借大日本皇军的手,搞垮政保总部。”影佐祯昭此言,大有袒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