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日凌晨一点半钟,旅社房间里,八圈打完,马团长意犹未尽,倪新却担心妻子不耐久坐,主动说道:“你老兄的牌打的是炉火纯青,罢了,认输了。”一边说着一边点算着筹码付账。
马团长哈哈一笑:“承让承让——急什么,以后一起算。”
倪新还是坚持付清了账。
马团长问道:“贤伉俪多留几天吧?”
“不了,琐事缠身,还是初五就回上海。马团长,有机会来上海,一定要告知,容我尽尽地主之谊。”
“如果去了上海,自是要打扰,倪局长,明天——应该是今天了,准备去哪里?我来安排。”
“多谢,不过不必了,我携内子在郊区随便转转。”倪新又拿出一沓钞票:“我此次前来遂昌,蒙马团长照应,还在旅社派了暗哨,实在是感激不尽。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替我带给弟兄们,买杯茶喝。”
“见外了不是?您来了遂昌,我自然要保证您的安全,贤伉俪早点安置吧,初五我来为您送行。”
倪新还是把钱塞给了马团长,马团长半推半就的收下,穿上了外套,倪新拉开房门,送了几步,转身回了房间。
凌晨一点四十,范大可忍不住问道:“他们会不会打通宵麻将啊?我们在外面滞留这么久,刘副局长肯定不放心……”话音未落,一辆汽车急驶而去,范大可陡然来了精神,说道:“周局长,姓马的车,您看!”
周成斌盯着旅社房间窗户透出的灯光,答道:“熄灯后一个小时动手。”
二点一刻,房间的灯熄灭了。
三点一刻,周成斌拿起安装了消音器的微冲,命令道:“王庚,跟我来!大可,把车开到之前看好的地点。”
深夜,万籁俱寂,安顺旅社临街而建,没有前院,北边有一个不大的后院。周成斌、王庚均身穿黑衣皮夹克,疾步抵达旅社,王庚警戒,周成斌助跑两步,几乎没有任何声响,纵身上了二楼窗户,手中的玻璃刀轻轻一划,一块两公分直径的玻璃应声脱落,周成斌伸手拨开插销,掀开窗帘,跳进房内。
房间内住的人的鼾声没有任何变化。周成斌不愿伤及同住的鹤子,一边用枪指着床,一边打开了房间的灯。
几乎与此同时,床上的人有了反应,翻身坐起,从枕头底下摸枪!
灯光亮起的刹那,周成斌一愣:床上的人居然是李学惠!
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周成斌改变计划!李学惠的枪响后,定会惊动隔壁房间的倪新。他一个点射,干掉李学惠!周成斌寄希望于倪新没有察觉。
恰在此时,奉马团长的命令,在马路对面一辆军用吉普车里执勤的两名便衣士兵发现了王庚,下车问道:“你是谁?干什么的?”
王庚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遭遇盘查,支吾道:“喝酒,喝晚了,回家。你们又是谁?”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希望周成斌能听到,有所戒备,而不惊动熟睡中的倪新和保镖李学惠。
“你别管我们是什么人,良民证!”两名士兵边说便走近王庚。
一向浅眠的倪新已被惊醒,他一边摸枪一边推醒身边的妻子,用不容分说的口气低声喝道:“好像出事了!到卫生间去,没有我的话不准出来!”
懵懂的鹤子习惯性的顺从丈夫,进了卫生间。
倪新持枪闪避在窗边,拉开窗帘,露出一条缝,向外观察。
王庚虽不知这两个人的来历,想着也不过是巡夜的警察,未必有配枪,倒是不足虑。可他身上有枪,当然不能接受盘查,心道:只能发难了!这么久了,周局长得手了吗?为什么楼上还没有动静?
倪新也很奇怪:隔壁房间的李学惠为什么还没有动静?他无暇多想,推开窗户,对天就是一枪!
这时,两名士兵已走到距离王庚五六米之外,王庚这才看到对方居然手持配枪!
枪声响起,王庚顾不得思考是谁开的枪,他别无选择,抬手一枪撂倒一名士兵!随即闪避到一颗电线杆后。
另外一名士兵也听到了倪新示警的枪声,正想抬头观察,万没想到对手突然发难!他下意识的就地卧倒,来不及瞄准,连开两枪还击!
数声枪声在黎明前的静谧中格外惊心动魄!周成斌听出应该是三种不同型号的枪支发出的。难道倪新在旅社外布有暗哨?乔克的情报表明从上海来的只有一辆车三个人,那么暗哨就应该是马团长的人。安顺旅社距离马团长的兵营不远,一旦救兵赶到,绝没有幸免的机会,周成斌只得决定撤退!
周成斌翻出窗户,一跃而下,眼见范大可驾驶的车辆已经驶来!
趴伏在地上的那名士兵,抬头观望,王庚又是一枪!吓得他翻滚着向后退了四五米。
范大可减速、开门!
周成斌疾步跑向汽车。
一直透过窗缝冷静观察的倪新大吃一惊:居然是周成斌!本来只想脱身的他顾不得再考虑对手有几个人,己方的援兵何时才能赶到等问题,推开窗户,抬手连发两枪!
双方直线距离不过二十来米,自是弹不虚发!好在夜色中视线不佳,第一枪击中周成斌的左腿!周成斌倒地,恰好避过了第二枪,转身还了一枪,穿透窗帘,擦着倪新的脸颊打在分隔卧室、卫生间的薄墙上!墙壁簌簌抖动,吓的鹤子尖叫起来!
倪新顾忌妻子的安危,一步跨过床,持枪守在门边,以防有人从房门闯入,一边安慰道:“鹤子,别怕,有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