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燚出了天子行营,看到原先围堵在外面的诸位大臣都已经纷纷离去了,他心里估摸着肯定都是收拾行李去了,于是自己也打算去收拾收拾,然而没有走多远,自己的一个士兵便来对他报告:“主公,刚刚帐内来了一个奇怪的人,说是要见您,已经等候多时了!”
“奇怪的人?”高燚听了,心中泛起了嘀咕,这个时候,会有谁来见他?
直到见到对方一身白袍一头银发面具遮脸等候在那里的时候,高燚才反应过来。≧,
苏牧!
“老先生,好久不见,今天怎么有兴趣来找我高燚来了?”高燚屏退别人,呵呵笑着走进帐中来,转到苏牧的正面来。
苏牧望了高燚一眼,却并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而是依然静静地跪坐在那里,示意高燚也坐下,然后才用他那一贯苍老得像要坏掉的嗓音说道:“闻听阁下被陛下封为执金吾,实在是可喜可贺之事,光武曾有言:‘娶妻当得阴丽华,仕官当做执金吾’,阁下如今也算是位极人臣了啊!”
“人臣,呵呵,老先生这是在笑话我吗?不过比起这个官来,我对老先生的庐山真面目倒是更感兴趣——”高燚虽然只是第二次见到这个苏牧,但是总觉得已经认识很久了的样子,因此同苏牧说话也并不拘束,他装作要跪坐下来,身子却是顺势便一个前冲,两手直接便去要掀开苏牧的那张白面具。
然而他的速度毕竟还是慢了一步,苏牧早察觉到了高燚的意图,身子未动,两手一拍地面,竟然连人带着席垫生生向后退了半丈,高燚一扑落空,模样极为狼狈地摔到了地面上。
“阁下为何要对老夫的脸感兴趣?老夫的脸可不怎么好看!”苏牧呵呵笑着,看着高燚摇摇晃晃地起身来,悠悠问道。
“切,有什么打紧,我不过是怕你是我认识的某个人,当我的面戏弄我下不去手,所以故意戴了个面具,然后继续摘了面具装作一事无知,我岂不是很无辜?”高燚没好气地说着,自顾自坐了下来,说也奇怪,他在别人面前多少都要端着一些架子,但唯独在这个苏牧面前特别放松,究其原因,连高燚自己也不知道。
苏牧盯着高燚看,似乎也明白高燚心中想法一样,他忻然而笑,反问高燚:“难道在阁下看来,老夫竟然是这样无聊的人吗?”
“不是吗?”高燚也反问苏牧,“你跟那个斛图也没有什么差别,明明自己很厉害,却非要没事就来戏弄我一下,有本事一刀捅死我不是很好,真是想不通你们这些人!”
“老夫与那斛图,可不是一类人!”苏牧不紧不慢地为自己辩白,眼神里闪过一些光亮的东西,最终都隐于黯淡,“斛图看似是在为董卓做事,其实也不过是借董卓的手为自己谋取利益,对于阁下,也是一样,他就是想要我们这些人不断内斗,好让他的族人可以坐大,然后入主中原!”
“我为什么要信你!”高燚斜了苏牧一样,自己从案几上面拿了个苹果来吃,结果用力太大,把自己的嘴都磕破了,皱了皱眉头,又放回了案几上面。
苏牧盯着那只带血的苹果,悠悠说道:“阁下可以不信我,正如阁下不会轻信那个斛图一样,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阁下难道可以保证自己的每一次决断都是正确的吗?一旦出了差错,阁下可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呵呵,别来吓唬我!”高燚不以为然地说道,“没有你们这些人插手之前,难道我高燚就不是活得好好的?凭什么我要受你的摆布?你连自己的真正身份都不肯说出来,我为什么要信你?”
苏牧被问得一愣,他不由得反问高燚:“难道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只有利益可言了吗?这未免太过悲哀,老夫只想与阁下保持一份恬淡如水的友谊,难道也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那老先生想要跟我谈什么?谈星星?谈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风花雪月?脱离利益的东西不存在的,即使老先生说的恬淡如水的友谊,那也是不纯粹的,那我来问老先生你,为什么偏偏来和我高燚做朋友,却不去大街上找个乞丐高谈阔论,不去青楼里同妓*女们畅言天下?不去和小商小贩们聊聊家长里短?”
高燚冷笑一声,口中的话一句接着一句,问得苏牧一阵哑口无言。
当然了,是高燚自己认为的哑口无言。
苏牧愣了半晌,一直都默不作声,他在等,等着高燚冷静下来,起码高燚这些话,到目前来说,也只对苏牧一人说过,这已经是很难得了。
“在下失态了,老先生见谅!”好一会,高燚才彻底平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确实说话有些呛人了,至少苏牧这个人看起来很儒雅有风度,而且也明里暗里帮助过他,他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做人不能忘本。
“年轻人,有脾气是很正常的,老夫想阁下这么年轻的时候,那是真正的目中无人,自以为自己有一些本事,将世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现在才发现,当初是多么的无知,多么的愚蠢,可是话又说回来,人活着,不就是一直在犯错和改错的吗?没有错过,又那里有机会悔悟?没有痛过,怎么能知道痛有多痛?老夫不去找寻别人,单来找阁下,是不想阁下行差踏错,更不想阁下畏畏缩缩,男儿当有所为有所不为的,能够想通这一点,叫什么名字,生得什么样貌,又有什么要紧呢?”
苏牧如一个智者一般,缓缓将这段引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