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半开着,门间悬挂的风铃震个不停,铃铃铃铃得听上去非常刺耳。九姨太就站在敞开的玻璃门中间,身体的一半融入夜色里,脸庞的半边却打在惨碧色的灯笼下面,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苍白。她没有说话,双眼灼灼烧起碧色的火焰,仿佛在一瞬间她变成了一个双目含煞的恶鬼。
我努力站直了身子,与她对视。我知道,对她来说,那是难以磨灭的,铭心刻骨的疼痛,但人只能活短短百年尚且不会抱着疼痛过一辈子,更何况,她的时间还久。我看着她,她看着我,脸色半明半暗,仿佛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却都是汹涌翻腾的,好像要把我彻底吞没。
我却还是不怕死地说道:“你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自己为自己做主的名字。”我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完这句话,九姨太周身的气场冷得我差点都控制不住牙齿的寒战,曼丽在我身后悄悄地拉我胳膊,可我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仿佛是一恍惚间,九姨太眸间的火焰已经熄灭下去,她微微向后仰了仰身子,将整张脸都藏进了灰暗的夜色里,肤白如花,却终是轻轻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记下了。”然后她推门出去,玻璃门反弹像个扇子一样动个不停,撞得上面的风铃更加疯狂。
无论有多少不甘,无奈,痛苦、怨恨,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我换上九姨太重新给我找来的衣服,衣服上还带着标签,不知道是从哪家商场或者哪个男人的衣柜里拿来的吧。
灯笼店没有镜子,可我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嫩粉色的短袖衬衣,烫的笔挺,也只有我这样形如修竹的好身材才穿的出这个韵味。下身是黄蓝格子长裤,脚蹬一双上面有个老头也不知道是真名牌还是国内仿的假名牌的皮鞋,铮明瓦亮,我都能对着整理头发了。
不过短短一瞬,我立马从穷**丝逆袭成高帅富,那是怎一个fēng_liú倜傥能形容得了的#超级骚包。
“哎呦妈呀,哥,穿这衣服老帅啊!”曼丽冲着我吹了个口哨。
我大手一挥立马附体:“小同志,蹦跟我装东北人,领导长得帅是有目共睹的,是毋庸置疑的,是举国同庆的,是国家之幸,百姓之福,是……”
我洋洋洒洒的演讲刚刚开始,就被九姨太一巴掌拍回了嗓子眼里,她的手指捏住我的肩膀说:“马上就半夜了,你还不赶快出发?”
我立马呲牙咧嘴地学着电视里某些身残志坚坚守在服务岗位上的好同志们一样,躬身屈膝,双手乱拍,口中大喊一声:“是,谨遵小主懿旨。”
九姨太别过头去,也不知道是笑了,还是没笑。
半夜里的古城路显得更加安静,月光明晃晃的,铺了一地,好像冷霜,仿佛随便踩上一脚就会留下一个脚印,而那脚印一串串地前进,却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我衬衣口袋里插着一支打折的玫瑰,这还得谢谢曼丽,经常出入爱侣情人出没的地,知道这大半夜的哪还有流鼻涕的小孩拿着玫瑰追人在人屁股后面。我说:“干嘛这么麻烦,你们随便变出一支来不就行了。”九姨太摇头说:“如果对方也是妖,这样会打草惊蛇。”
好吧,好吧,我只好使出我三寸不烂之舌跟以五六岁的小孩讨价还价,小孩流着鼻涕说:“哥哥,姐姐们这么漂亮你就买一支?”
我说:“嗯啊,哥靠的是个人魅力啊。”
小孩白了我一眼说:“反正就剩没几支了,算你便宜点,半价,二百五!”
“什么,二百五都半价?!”我差点咬了舌头。
小孩又白了我一眼,大喘气说:“二百五十——分”。
哦,原来是两块五!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心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聪明,这样还让我怎么活去?
我臊么搭眼地掏两块五买了一支黑蔫黑蔫的玫瑰,这俩女人一个身份是女企业家,职场女王,一个是金屋被藏的娇,只负责睡觉和花钱,却这么小气,连两块五都不舍得出。
我愤愤不平的抱怨,一直从娱乐消费场腹诽到古城路,幸好这身衣服不错,我哼着小曲,面上表现的温文尔雅,帅绝人寰,感觉自己像是穿越时光,落入大上海纸醉金迷里的一个社交少爷……哎,我歪了歪头,怎么好像不是好词。
为了等待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杀人凶手,我故意走得很慢,时不时地单手扶墙,来两个帅气的pose,木办法啊,谁让咱是宇宙最帅联盟认可的超级潇洒英俊儒雅笔挺温和博学(此后省略五千字)的大帅锅呢。
正美着呢,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好像尖利的高跟鞋踩在水泥路面上,打出啪啪的声音,我还没来得及回头,身侧就掠过一阵香风,一个身影几乎擦着我的肩膀跑了过去,速度不减,只余下一阵浓郁的香氛和细微的喘息。那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红色连身裙,细长双腿,红色高跟鞋,头发很长,打着卷披在肩上,想象来应给是个特别风情万种的女人。
那女人跑的很快,一下子就跑道路口那头不见了踪影。
怎么个情况?我捏着蔫巴的玫瑰,拄着下巴,若有所思。
很长时间的沉静,古城路也不长,我就算走得再慢也要到头了,那杀人狂魔还来不?
又是一阵清脆的脚步声,擦肩而过的身影飞速地向路口跑去,我只看到了红色连衣裙大波浪头发的背影,怎么好像还是那个女人呢?
我向身后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