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纵然想了一千种一万种的可能,却都在见到副将的那一刻,变得荡然无存,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自己初见之时,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军营之中,又是多么的铁骨铮铮,如今眼前这个萎靡到不见一丝荣光和生命之气的中年之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记忆中的形象重合。
“将军……”
谋士忐忑的轻轻唤了一声,很是担忧自己的话,副将还能不能听得进去,可便就是听不进去,自己也是非喊不可啊。
如今已经不仅仅是为了那些个将士的存亡,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任务,承恩侯的嘱托了,而是单单为了眼前这个人,这个一直信任,倚重自己,却又被自己给一手算计了的人。
副将听得声音,缓缓的抬起了头来,目光艰难的聚焦起来,在看清楚了来者是谁之后,方才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多的笑容来。
“是你来了,我就猜到你会回来,你看,我果然没有看错,可是为何却看错了大帅呢,我应该跟着你们一处离开的,可我真的不放心大帅啊,我不是放不下什么身份地位,荣华富贵,我是真的担心以大帅现在的心情,会将将士们领进思路啊。”
副将絮絮叨叨的说着,分明痛苦到让人听着都快要呼吸不上来了,可偏生自己眼睛干涩的流不出一点的眼泪来。
谋士却是明白的,他绝非恋栈权位之人,不然何必要有之前的冒险,又哪里会有今日的阶下囚的结果,他只是一心想要完成将军府交托的任务,好好保护大元帅,将之安全的带回去。
可是哪怕是之前可以自欺欺人,在如今也是不能了,大元帅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而已,更不是将士们的平安奖赏,而是朝廷上的权利征伐,而这一切,分明已经失去了机会,也仍旧要将百十个兄弟狠心杀死,不拘他们是如何的效忠于将军府,也不拘他们有多少人根本就不曾听到了那逆贼的临终之言,只要是有一丝不安定的可能,就已经是非要除去不可了。
谋士不知道副将已经知道了多少,明白了多少,也不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抗争,而后又是什么样的失望,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副将如今怕已经是万念俱灰,再也没有什么希望和斗志了。
自己历尽千辛万苦的见到他,所要求的事,怕也是难以如愿了,可即便是如此,谋士也不想逼迫于他,更不想一言不发的速速离去,只温和的望着副将,让他相信,自己是明白他的,真的理解,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也许什么事情都是如此,只有真心的相付,方才是最为好用的,比之旁的任何技巧的劝说都要来的有用,对视了一会儿,副将的心情也明显好了起来,人也越发的冷静了下来。
“你既来了,就证明他们确实出事了,逃出来多少人?还是……”
副将苦笑了一下,方才艰涩的问道:“还是全军覆没了?”
谋士见副将还能知晓这些,还愿意去关心,当真是意外之喜,忙不迭的摇头,副将如今精神这般的不稳,自己可是不敢再多加刺激了去。
赶紧向其解释,自己并非是幸存之人,而是之前藏于山洞之中,躲过了追踪,而后不放心副将,这才只身回来查看,如今机缘巧合之下,也是得知了兄弟们有生命之危,还需得副将搭救才是。
知晓了众人暂时躲过了一劫,今儿早上还都平安着,没有一个折损,副将方才露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可便就是如此,也仍旧不敢放下心来的,那些被派去追杀的人,可都是大元帅的亲卫,不拘身手还是能力,都是不需要多加怀疑的。
而兄弟们纵然也经历过厮杀,可要论手底下的功夫,真是没比莽夫好上多少,况如今既惧且疲,又没有得心应手的兵器在,一旦遭遇,莫要说是抵抗了,就连逃跑的可能,怕都是根本没有的。
是以这心情也就是起起落落,完全无法放下些许,唯有面对着谋士,方才有那么一丝的温暖,这个不是铁血汉子的文弱之人,倒是生有一身傲骨,能够在眼下这么危险的时候,仍旧拼死回来看望自己。
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非要去维护的虚名呢,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要,也想要守护将军府的威望不受影响,却忘记了,这也是一种虚名,与人命比起来,当真是轻如鸿毛的,副将此时方才发觉,自己竟是错的这般离谱。
相信就算是恶来将军在此,也不会让大元帅做出这样的事吧,也定然不会为了维护他,保护他,而高举屠刀,杀死那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
一念及此,副将真的有些解脱了,眉宇间也是放松了些许,很是郑重的望着谋士,言道自己已经想明白了,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救下那些兄弟们的性命,只是想必外面守卫森严,自己定然是逃不出去的,却不知谋士可有什么法子。
谋士本还准备了一箩筐的劝说之词,想着要窥着副将的脸色而言,如今看来却是当真不用了,心下自然是欢喜的,那边可是赤手空拳的在战斗,能挺得过几时实在是不好说的,况自己真正怕的,是承恩侯的人马与大元帅的亲卫遭遇,是以只能强自按下心中涌出的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巴巴的询问副将可有什么信物能够交与自己。
旁人是定然阻止不了那些亲卫的,但想来副将还是有一些机会的,毕竟是恶来将军千叮咛万嘱咐的派来辅助了大元帅的,想要蒙骗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