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荣华宫何等的气派奢华,而今物仍旧是,而人,却已然非昨日之人了。
妲己也不曾想到,入目的竟是这样的一番景象。
处处清冷凋敝不说,便就是奴才,也都面无半点生气。
好似这里是已然被阎王给圈禁了的地方,早已并非人间,只等着时机一到,便就挥一挥手,将之尽数收走。
来给妲己引路的却也是个陌生的面孔,并非贴身伺候着贵太妃的鹦鸽,妲己随口问了,却得知竟是前些日子惹恼了贵太妃,被下令杖毙了。
妲己当下便有些不悦,这后宫之中本是不许滥用私刑的,更何况便这么说打死就给打死了。
连支会自己一声都不曾,自然,贵太妃的身份不同,自己不能因着这些琐事去与之理论,不然定然要为人诟病的。
都言乱世人命如草芥,这后宫却是时时如此,妲己深深的叹了口气,只盼着淳贵太妃只是性子乖张了起来,而并非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图谋才好。
“咳……咳咳……”
已然是春回大雁归的时节了,淳贵太妃的屋子里却还生着大大的火盆,窗子也管得紧紧的,便就是风丝也不让进的。
这么憋闷,且烟气浓重,莫要说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便就是妲己,也不有的一阵咳嗽,随之气闷了起来。
训斥了奴才们几句,便让其快些通风,再取些水过来。
不想却被淳贵太妃所阻。
“王后娘娘见谅,本宫人老了,耐不得寒了,想来大限也是快要到了,娘娘就莫要计较了吧。”
妲己本是好意,被贵太妃这么一说,到成了不肯容人的悍妇了。
心下自然是有些不悦的,微微蹙了眉头,不过待看清楚了淳贵太妃的模样之后,什么怒气也都消了,挥了挥手,打发了奴才们都先退下。
淳贵太妃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面色青黄,已然隐隐现了死气,与之前的雍容华贵,搭不上半点的关系。
便就是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好似真的大限将至。
“贵太妃可是身子不适?一会儿本宫叫太医令过来,给您仔细的瞧瞧,可莫要耽搁了才好。”
“王后娘娘有心了,只是本宫这身子啊,本宫自己心里清楚,已然是没什么指望了,更何况心都死了,还苟延残喘做什么?平白的惹人厌,自己也不快活。”
都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妲己素知这位贵太妃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可如今却也是能心平气和的说说体己话,到真真证明了此言不虚的。
“娘娘还是放不下安王之事吗?您在后宫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手段是看不分明的,是非对错,心里自然是透亮的,原不必本宫来说。”
淳贵太妃诧异的望着妲己,仿似不懂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过了许久,方是了然的一笑,自嘲的摇了摇头。
“娘娘未曾养育过子嗣,自然不解这其中的滋味,安王虽非本宫亲子,却是本宫一日一日看着长大的,在这后宫之中,相依为命,他就是本宫的命啊。
你们希望本宫如何看得清楚?他是错了,可是这凡事皆有因果,若无当日先王和先王后狠心种下的因,又何至于有安王的今天。”
妲己万万不曾想到,在淳贵太妃的心里,这安王根本不是她的养子,亦或者是进身之阶那般简单。
正如其所言,当日区区一个无根无凭的小小嫔妃,每日里如履薄冰,且是出头无望的,显见着一生便就要老死幽静之所的。
先王却突然将这个孩子给了她,虽非亲生,却将被冠上自己的名姓,唤自己母妃,自那刻起,淳贵太妃的生命便就有了神采。
知道自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因着不必有继承大统的压力,且是越逍遥,越不争,便就越安全,是以安王的童年虽不幸,却也是快活的。
淳贵太妃将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了安王的身上,自此后,便就是天下,后位,荣宠,甚而是先王,都再与自己无关,所在乎的,便就只有这个唤自己母妃的孩子罢了。
只是淳贵太妃却忘了,安王本就是龙子龙孙,生而不安分,加之跟随自己之时,早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
被舍弃的痛楚,和那深深的不甘,都如同烈火一般,在平静之下熊熊的燃烧着。
而淳贵太妃发现之时,一切都为时已晚了,除却尽全力的帮着他,爱护着他,希望他心中的仇恨可以平复下来之外,就再没有了旁的法子。
其实在淳贵太妃的心里,不拘是王太后的位分,还是这无上尊荣的荣华宫,对自己而言,都没有半点的意义。
若能够选择,自己只希望能够回去,回到昔日那个小小的宫室,母子相依,笑颜如花的日子。
可惜..自己不过一个普通的女子,虽百般的小心,千般的筹谋,仍旧是无法抵挡住这悲剧的到来。
一切该发生的,仍旧还是发生了,纵然英明如先王,贤达如先王后,又能如何,将安王送与了自己,还不是没有阻止得了这骨肉相残的结果吗。
唯一改变的,就是给了自己几年的快乐时光,和几十年的担惊受怕,乃至于如今这深切绝望。
妲己本就是敏感的人,淳贵太妃如今所言,却是句句肺腑,这一点自己是看得分明的。
只是..立场不同,想要保护的人不同,抉择自然也就不同了。
“贵太妃心性豁达,既已想的如此清楚,便就不该继续沉迷才是,缘起缘灭,何不顺其自然?帮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