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笼罩的岩石之上,一个白衣男子枕着自已的手臂,斜卧着半个身子,一只腿微微曲起,衣摆滑下,铺开一片在岩石。
男子闭着眼睛,依旧能看出眉宇间浅浅的倦色。
漫夭自嘲一笑,怎会这般巧合,她特意走远一些,却偏偏寻到了这样一个地方,遇到这个她最不愿面对的人。
她直觉地转身,就如同上一回在漫香闹那般选离。但她脚步还未动,身后已有倦懒的声音传来:“民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
她身形微僵,却是淡笑着转身,疏漠有礼道:“抱歉,打扰了离王休息。
宗政无忧缓缓睁开眼,凤眸微微眯起,语气微冷带嘲,道:“你就一定要把称呼叫得那么仔细?”
漫夭淡淡一笑,道:“辛坏可废,规矩,总还是要遵守的。”
宗政无忧勾了一边唇角,邪肆的眸子却无半点笑意,只含着几分嘲讽,他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忽然问道:“你,希望谁活着?”
漫夭身躯一震,这个问题问得这样直白,像是一把利刃直切入腹,令人肝肠欲断。
她希望谁活着?她也这样问过自己。
“怎么,不敢回答吗?”宗政无忧的目光死死盯住她,像是要将她看穿般的犀利。
漫夭笑意微凉,顿了顿,才幽幽开口:“我希望谁活着谁就能活着吗?这个世界,在仇恨和皇权面前,女人的希望,从来都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
那些被世人所传诵的伟大的爱情,被天下人所唾弃的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到了她这里,什么都不是!一个女人,在一段刻骨铭心的仇恨之中,在一场盛大的政治漩涡中,其实是那样的微不足道,那样的率微而渺小!
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牵系着万千条性命,傅筹多年的忍辱负重,能答应不利用她去害宗政无忧已经是天大的不易,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出这样的承诺,而这个承诺对于他原定的计戈又会有多少影响?她无从知晓。而宗政无忧,她更没有权利去要求他什么,站在他的立场,他有贵任在最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捍卫皇权,保护自己的亲人,尽管他对临天皇有着解不开的心结,但那毕竟是对他百般纵容宠爱的父亲,也是他母亲用幸福成就来的江山,他可以拒不接受,但却不能任他人掠夺。
宗政无忧微怔,道:“我只问你心里的想法。”
漫夭垂眸,看着岩石下随风飘飞的蒲公英,眼光空茫,道:“既然改变不了,那么,我的想法,重要吗?”如果可以,她想让他们都活着,可以吗?她心念一转,忽然抬头,道:“如果你赢了,能不能放他一马,不要赶尽杀绝。他,这么多年来””,活得很苦。他不应该死在你的手里!”他们是兄弟啊!怎么能相互残杀?
宗政无忧深邃的瞳眸之中闪过一抹痛色,他倏地一跃而起,一把抓了她的肩,邪肆如魔的眸子突然燃起怒焰。他浓眉紧皱,狠狠盯住她,沉声道:“你在求我?为了他,你竟然开口求我!他在你心里,已经那么重要了?重要到你可以为他而放下你的骄傲?”
漫夭肩膀被他捏得生疼,她昂着下巴,满眼倔强,道:“是你让我说的”,
宗政无忧看着她的眼,一直看着,最后轻轻地笑了起来,眼底怒气与自嘲交织,还有那不易被觉的伤痛。是,是他自找的!他怎么能奢望在她心里,他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漫夭回望着他的眼,心被抽得阵阵疼,她说:“如果你输了,我也会向他”,“!
“不必!!”宗政无忧断然截。”道:“本王不会输!即便是输了,我也无需你替我求情!”
“你……”他就是这样骄傲自负,漫夭一个字还没说完,宗政无忧猛地低下头狠狠攫住她的唇,惩罚般地一口咬破那娇嫩的肌肤,再将那漫出的血腥气连同他的绝望一起椽进她的口中。
漫夭完全没料到他有些一着,不禁闷闷地痛呼出声。
宗政无忧放开她,胸口不住地起伏。他冷冷问道:“痛?我每天都比这痛上千倍不止,一年多的惩罚还不够?到底还要怎样才够?我利用你一次,你便这般恨我,他利用你那许多次,你却能原谅他接受他,与他夜夜司床共枕,为什么?!”他声音痛怒不解,仿佛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有着隐约的无助和迷茫。他以情感为诱饵,那初衷是利用不错,可是在利用的时候,他对她所表达的情感,全部都是自内心的真实,那还算是利用吗?
漫夭眸光一痛,却是强自笑着说道:“你问我为什么?你不明白吗?”因为爱,所以才无法接受伤害。又因为不爱,所以没有原谅或不原谅,接受或不接受。她又道:“我嫁给将军,不是为了惩罚你,更不是为了等待你的忤悔,我只是单纯的想离开你,仅此而已。你不必再为我做什么,有些东西,失去了,便无可挽回。”最后这句话,她不只是对他说,她也是在对自己说。尽管心痛如绞,但她还是要告诉自己,既然已经没了希望,为什么还要惦记?
宗政无忧手上的力度大得似是恨不能卸下她的两条胳膊,他的愤怒,他的痛苦,他的绝望,在这暗黑下来的天色中随着初秋微凉的空气紧紧笼罩在她的周身,缓缓渗入血脉,如一只无形的手,紧攥住她的心,让她透不过气耗
他蓦地松开她,脸色惨然泛白,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