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本事安葬爹娘。”兰桨道:“只求姑娘给我个机会,让我将那人的事儿都说了,能看着那人今后遭了报应,我便陪着爹娘去了。我们一家子人……在地下……能团聚也是好的……下辈子,再……再不给人当奴婢了……”
她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赵霜意便叹了一口气,道:“你若当真是悲愤之极,不若先下去歇一歇儿,哪怕吃不下饭菜,喝几口茶也是好的。你得将事儿原原本本半分不落地告诉我才成,否则我如何帮你这忙呢?”
兰桨摇摇头,道:“我如今就要说,四姑娘,我能成的。”
“好,你说,你起来说,地上凉。”赵霜意道。
兰桨这才爬起了身子,道:“是了,四姑娘,奴婢说的话,怕是……有些诡怪,求姑娘耐着性子听完。”
“诡怪?”赵霜意眉心微迁:“你说吧。到底怎么诡怪?”
“她是个死人……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兰桨道。
赵霜意虽然早就猜测季雪川是重生的,甚至已经算的上是深信此事的了,然而在这地方听到“她是个死人”这话,还是忍不住从心里头发毛:“什么叫死过一次的?”
“她说,她曾经活过一辈子,然后死了,再睁眼,又回到了从前。”兰桨道:“奴婢初时以为她疯了……可是后来,她同奴婢说了很多从前的事儿,也说了她那过得辛苦的一辈子的事儿。奴婢便想着,这十有□□是真的了。”
“她到底是说了些什么呢。”赵霜意道:“她说的那一辈子,是我欺负她了,还是谁对不起她了?难道你先前那般憎恨我,就是因了这个?”
“她说,她那时候是将四姑娘当做挚友的,却不想四姑娘半点儿不肯帮她。”兰桨有些为难,看了看宝荇,仿佛是怕宝荇听了这话出去乱说,赵霜意这才道:“你放心讲便是了,我身边的人,是有分寸的,断不会出去乱说什么不该说的。”
“是。”兰桨这才接着道:“她说,那时候她是给冀王殿下做侧妃的,四姑娘是王妃……后来,冀王殿下登了基,她也做了妃子,可她所生的皇长子,却被岐江公主的猫抓伤,不幸染了热病,没了。生了第二个小公主,也是因了诊治怠慢,将风热诊作风寒,也……也夭折了。”
“这诚然是可怜,可……这与我何干?!”
“彼时四姑娘是皇后呀,一点儿也不曾照顾到她的两个孩子。若是四姑娘肯早请给陛下治疗的太医来,说不定小公主就不会死。而且,在小皇子没了之后,您还劝她忍气吞声,就这么算了……”
“难不成我还能劝她去找岐江公主拼命不成?”赵霜意道:“这……其一,那个赵双宜,哦,赵皇后并不是我,她何必要恨我?你也看到了,如今我是镇远侯府的三少夫人,和冀王殿下,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其二,难道那个时候,赵皇后的处置有什么格外不妥之处?她是后宫之主,自然要先顾着宫里头的众位妃嫔不要和公主撕破了脸,更莫说岐江公主原本便和殿下兄妹情笃,最是得宠的……”
“不妥……或许是没有的,以赵皇后的身份来看,那能有什么不妥呢。”兰桨轻声道:“身居高位的人,永远也不必为了低贱的性命挂怀纠结。这话,是她当初同我说的,我很是因此而替她难过了,可我哪儿想得到,我的性命,我爹娘的性命,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玩意儿罢了。”
“你……你接着说吧。”
“是,后来她没了两个孩子,宫中也有些冷言冷语,赵皇后许是妒忌她生了皇长子,便是那孩子已经没了,也不曾念着先前亲厚的份儿,格外看顾她。她便益发生了恨心。后来,小公主也没了,她极度悲愤……那时候,赵皇后同丽妃一起去看她,她生了恨心,便趁机行刺皇后,不想丽妃突然挡在了皇后身前……”
“丽妃是谁?”这叙述已然和赵双宜讲的故事吻合起来了,赵霜意却是在明知故问:“季雪竹么?”
“是……是您的妹妹,五姑娘。”
“什么?!”赵霜意“惊”得站起来身子:“她……她替我,哦,替赵皇后挡了一刀么!她……”
“她死了,殿下怒极,亲手杀了季氏。”兰桨道:“然后对着季家人说她是哀痛过度不幸身亡,赏了些东西,加封了她庶弟……”
“若是这么说,季雪川重生,是要报复我们这一干人了?!”赵霜意冷笑道:“我想想也觉得她着实委屈,可便是那一世里头,难道我和我五妹妹不委屈?!行刺皇后原本便是掉脑袋的大罪,没有株连九族也算是殿下宽和!她自己没有嫡出的兄弟,这怪得了谁?”
“可奴婢是她的人啊,奴婢只觉得自家姑娘万分委屈可怜……便一心一意帮着她,想夺回她该有的一切。”兰桨道,她抬眼看了看赵霜意,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瞒四姑娘说,她……最恨的人,是你。”
“我是不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恨我?”赵霜意道:“我知道,在宫里头让我摔一跤的人是她,给我动过手脚的药想叫我毁容的是她,连给我斟果子露都要动动心思想叫我当众出丑的人还是她——你也都知道的吧?可让她没有嫡生兄弟的人,是她爹和田姨娘,让她过的凄苦的,是季雪竹和季照辉。让她嫁了人也做不得正妻的,是冀王殿下,让她的两个孩子先后死去的是岐江公主的猫和诊治失察的御医……这些个事儿,哪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