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季家那位田姨娘进宫求恳后不到六日,冀王便带着大队军士回到了京城。当然,随手带回来的还有熊孩子季四少爷。
这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叫赵霜意这般习惯阴谋论看世界的人看来,甚至有些怀疑冀王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有失踪过。而对于那些个不知事情前因后果的人,也只道冀王此时才回宫当真是因为要去找季家的倒霉孩子。
季将军远在边疆,自然是不知道家里头妾女作的那些个大死。但家里头好歹还有个季雪川,那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季四少爷到家第二日,她便求了入宫的牌子,去拜见了皇后,回来时带着一条谕令——皇后叫她管教管教季家。
赵霜意听着这消息,也就想通了之前想不通的一个问题——季家那位田姨娘与季雪竹,到底是怎么进宫的。京中贵人府邸里头马车固然不止一辆,可谁要用车,用哪辆车,也都得管事婆子与管家的夫人商量了,才能拿到用车的牌子。季家如今是季雪川管事的,她若是知道季雪竹和田姨娘要入宫,怎么可能不横加阻拦?
所以现下看来,帝后利用田姨娘的求恳,掩盖了大批派人参加搜寻的真实目的,季雪川利用姨娘和庶女的不懂事,求得了皇后直接下令让她整饬家务的权利。一切都在有心人的算计之中,独田姨娘和季雪竹是直接掉进了坑里头。
至于皇后从前明明也不大喜欢冒失的季雪川,如今却怎么帮起她来,更是好理解——季雪川再不好,那也是订了亲的准冀王妃,她的娘家再不中用,只要不是恶心得人人喊打,那都是皇室的亲家,太不像话委实难看。而季雪川若是连这一家子人都搞不定,即便她嫁了冀王,冀王做了太子,等冀王登基的时候也断不会让这么一个没用的女人做皇后的。
梁皇后给了季雪川机会,而季雪川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短短三五天,她先“正巧”查出了那个熬药婢在她娘的药里添东西的事儿,将熬药婢处置了,又拔萝卜带泥地将这事儿追究到了熬药婢的荐头,田姨娘的娘家。在田姨娘和季雪竹生怕她将一盆子脏水全扣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季雪川微退一步,表示自己相信田姨娘不会这么糊涂,但那人怎么说都和田姨娘有关,所以田姨娘还是禁足几天比较妥当。
田姨娘被关了,季雪竹哪儿还能坐得住?哭着闹着要季雪川将她娘放出来,不然她便飞马回边关请爹爹回来主持公道。这却又是将一条把柄送到了季雪川手上——那季将军是为国戍边的,擅离戍地,那是全家都要掉脑袋的罪名。季雪竹竟然敢开这个口,实在是不拿一家人的性命当性命!
季雪川是个什么人,是你没错都能给你扣上一头错的人!更况季雪竹之愚蠢世间罕有,活活送了一整条尾巴给嫡姐抓着。于是,继田姨娘之后,季雪竹也“深感愧疚闭门思过”了。
最是要命的,是季雪竹被关进小院的时候还在一路哭闹“等爹爹回来有你好看的”……赵霜意从市井传言中听到这个情节的时候,心头简直掠过了万千叹词。等爹回来有什么用?季将军回来的时候,说不定季雪川就要做上冀王妃了!若是情况更极端的话,季雪竹能活到季将军回来么?
而季雪川大抵是为了向皇后证明自己真的是有手段的,竟将这收拾庶母庶妹的事儿给放了风出去,否则赵霜意也不会听说。可风声一传出去,街坊上的老百姓想象力何等丰富?口口相传之间,一边将季雪川捧成了英明果断又心底仁慈的好姑娘,一边儿将季将军的家教给骂了个底儿掉……
这却叫赵之蓁听着很是愤愤了。她虽然也不大喜欢季雪竹,可相比季雪川抢了冀王妃的位置,到底还是后者更加苦大仇深一点,听着街坊上这样的传言,直将这姑娘气得来寻了赵霜意,劈头便是“四姐姐,咱们能不能放点儿话出去?那季雪川哪点儿性子仁慈了?人人都夸她,实在是笑死了!”
赵霜意刚打发走了歧江公主的人,正将方才泡的一盏子雀舌茶捧起来要吃,见得这一个气得和河豚一般圆滚滚的庶妹冲进门来,手一抖,险些将自己给烫了:“笑死了?我看你是要气死了!”
赵之蓁这一下子贵女风仪也不要了,几乎是弹起来一屁股坐在了赵霜意旁边的太师椅上:“随你说气死了还是笑死了——我就是看不惯街坊里头人人夸她好!四姐姐听说了没有,人家还说那季雪川做个冀王妃可惜了呢,这般明理干练,今后该母仪天下才好。”
赵霜意见她生气,原本觉得好玩儿,嘴边还带着一点笑容,可听到“做冀王妃可惜”的时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赵之蓁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而她却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了。
放出风声来显得自己能干,这是好的,可“母仪天下”……这风声放得太大太早了。
“四姐姐,你说呀?”赵之蓁吐槽完毕,对赵霜意始终沉默颇为不满。
“咱们不用派人去市井里头说她的不好的。”赵霜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隐约冒起来的念头,逼着自己忘记方才歧江公主派来的人说的那些话,假作自己什么也不知晓,道:“市井中人懂什么?为这些事儿愤怒,值得么?”
“姐姐若不乐意,我就花点儿私房钱,找人去说。”赵之蓁情绪一颓,仍倔强道:“花钱买姑娘我高兴!”
“怕你会花钱买到不高兴呢。”赵霜意道:“如今人人都说她好,独你找人说她不好,